当活泼的问询声在两条蛇耳畔响起时,“簌簌”的风鸣声忽然一滞。
在镜流略显气弱的目光中,飔风无奈的叹气声随着自吻部探出的信子,一起浮在半空中,接着,那左右游动的粗壮尾巴从巢穴中彻底抽了出来,虚虚的地勾住了镜流的尾尖。
浅灰色的尾尖像是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心甘情愿的飔风。
于是,他准备捕杀面前这条蛇的滑冲,也在略显生硬的转身中,顺理成章地成了圈住镜流的理由,他将小蛇拥入鳞甲铸造的温柔怀抱里。
“镜流,”飔风抬起尾尖轻轻拍了拍小蛇的头,“你不该那么好奇。”
这声音轻飘飘的,带着蛇类特有的阴寒,缱绻地拂过镜流的耳鳞,这声音令镜流打了个寒颤。
唯唯诺诺的小蛇点了点头“我知道,飔风,但是,”在飔风反对的眼神下,镜流将剩下的话咽进了喉咙,但他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一条眼镜王蛇会有主人?
心因影响着行动,镜流的眼神闪烁着,自以为隐蔽地向笛悦投以寻觅答案的目光。
殊不知,这一切被飔风尽收眼底,对着面服心不服的小蛇,飔风“嘶”了一声,依着小蛇目光探去的方向,他轻调长尾,整条蛇顺着尾巴往后一梭,将半个身体压在了镜流半蜷的腰背间。
虽然飔风止住了杀意,但他仍不愿镜流与别的蛇离得太近,更逞论将本该属于他的注意力分给其他蛇……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视着憨傻的笛悦,本能里的预警,让他不得不去防备这条废物一样的蛇。
即使这条蛇看起来连没成年的镜流都打不过,并且,他甚至只吃老鼠!
直到被两条蛇忽视了个彻底的笛悦发出了不满的嘶鸣,这时的飔风才反应过来这条蛇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主食一直都是蛇类的他感觉到了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有成年的同族一直吃老鼠?甚至于是死去多时的老鼠!
“我可能是年纪大了……”三岁的飔风,已经看不懂如今的年轻蛇都在想些什么了。
吐了吐信子,飔风收回了目光,将心神都放在了小蛇身上。
*
但对面的笛悦已经在等待回应的过程中失去了耐心,不甘寂寞的他提声振气,发出了响亮抱怨:“喂,你们两!不是问我有没有主人吗?”
笛悦根本不懂如何去看旁蛇的眼色,他曾被人类宠溺着长大,在没有天敌、毫无生存压力的环境里,不需要思考的他连与生俱来的战斗力都退化成了取悦他人的巧技。
因而,在两条蛇尚在处理彼此间细小的争执时,不知道需要避嫌的他,用不合时宜的话语强行挤入了蛇类间的会谈。
他吐出了信子,对着天高高昂起了头,腹鳞摩擦着混满落叶的泥土。
“我当然,有主人!”这条蛇生硬地回答着方才镜流的问句。
一心逗弄小蛇的飔风别过了头,将忽视贯彻到了极致,而本该做出回应的镜流,在此刻也对他十分好奇的问题若罔闻——飔风压得太紧了,想要恢复自由的他在不断挣扎。
没有得到任何回音的笛悦,向两条蛇探去了疑惑的目光,下一秒,他长大了嘴,木头木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浅灰色的小蛇努力在刚才那条凶狠的蛇的尾部下游动着,他连连摆动着躯干,试图用将身上粗壮的尾巴挪开,重获自由。
但在面对不放水的飔风时,镜流的力量羸弱得如同为野象搔痒的蚂蚁。
挣动了片刻,气喘吁吁的镜流瞥了飔风一眼,鼻间气息涌动,喷出了猪崽的哼唧声,这声音怪异极了,但让一直关注着镜流的飔风发出了压抑的闷笑声。
这笑声让镜流羞耻至极,他张大嘴收着牙,报复似地狠狠咬向飔风脖颈处的鳞甲,这毫无威慑力的扑咬只像是玩闹。
对飔风而言,镜流的攻击没有丝毫威胁,但刚刚已经招过小蛇,今天他不愿再惹小蛇生气。
于是,自学成才的他想出了一个天才的主意——随着一声巨响,飔风瞬间拉直了身体,直直倒在地上。
“镜流,我被你咬伤了。”他语气剧烈地波动着,从未说过谎言的他以平静掺杂着惊奇的语气,陈述着虚假的事实。
“飔风!”镜流的心脏骤然一缩,他吓了一跳,迷糊的小蛇甚至想不清自己刚刚到底有没有伸出毒牙,镜流慌了神,全然忘记飔风的战力胜他九分的小蛇在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伤到了飔风。
“我,我不是故意的,飔风,”小蛇的眶鳞边渗出了泪水,他压抑着哭泣,抽噎两声,关切地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只是想让镜流感受一下胜利的滋味,却弄巧成拙,差点得了个明珠弹雀下场的飔风后悔极了,他几乎是从地面上弹起,挪开尾部,收缩着躯干,环住了在他尾下挣扎的小蛇。
“我没事,镜流,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飔风吞吞吐吐,“我只是,以为你会因打败我而高兴,我,”小蛇倏地喷出了一声响亮的抽泣,飔风已经称得上手足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