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飏像块木头一样,杵在别人教室门口。他眼神聚焦,看向教室里面,不说话不挡路,进出的学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黑板上的课程表。路人疑惑且感到神奇。
从办公室出来,许周远远地就看见林翊飏。他左手扶着门框,右手紧握成拳。人来人往,林翊飏却一直保持那个状态,仿佛与周遭世界隔绝。
许周颠了下怀里的答题卡,把这种奇怪的感觉藏在心里。他快步走过去,也顺着林翊飏的视线抬头看。
“找解宬?”他出声询问。
听到许周的声音,林翊飏偏头回道:“嗯,来拿借给他的东西。”
借给解宬的?许周内心涌上疑问。倒没见他身边多了什么特别的。许周迟疑地开口:“那我帮你把解宬叫出来?”
林翊飏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没关系,以后再说吧,先让他写题。”随即哼着歌回了教室。
许周留在原地,脑袋变得有些糊涂。林翊飏怎么神神叨叨的?
他越发看不懂了。
发完答题卡,许周回到座位,第一件事就是把事情告诉解宬:“林翊飏刚来找你,说之前借给你什么东西了,要拿回去。”
正在做题的解宬一脸懵,手下一顿:“我没借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有空问问他。”许周给笔装上新笔芯,拿出历史书,开始誊抄笔记。
解宬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心有不解的同时很好奇,甚至泛起浅浅的期待。他又耍什么小聪明?抑或是自己真的忘记了?又或者,是在暗示自己去找他?
雨势变大,许周边抄边叹气:“中午抢饭又麻烦了。”
“你——”不经意地瞥一眼,许周紧急撤回要说的话。解宬在试卷上圈圈点点,嘴角却噙着笑。
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个都如此反常?
许周托腮思考,想来想去也没得到结论,只兀自摇头。
不对,怎么会想到这些。相隔不远的解宬也心有所想。从屋檐落下的雨滴似一串休止符,遏止住解宬发散的思维。心跳声逐渐被掩盖。解宬放好笔,起身朝阳台走去。
推开连接教室和阳台的小黑门,风裹挟着细密的雨珠卷向解宬的脸。潮湿的水汽浸染红墙,润透地面的青苔。
“嘭。”一不留神踩到蔓延的苔藓,解宬脚底打滑,伴着风撞上门。大家都不堪承受彼此的重量,以一声闷响作结。不经意的柔软隐匿于暗处,忽而化作刀刃。
解宬拍拍身上的雨珠,鲜亮的绿色和厚重的灰调闯入视线。他嗅着馥郁的花香,感觉身子轻飘飘的。
其实这样的雨天很常见,而发生在那一天的事,才是让它成为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最为重要的原因。
解宬是在这样一个雨天醒来的。与往昔相比,年轻的躯体,稚嫩的声音,还有存在于回忆中的场景,写成荒谬的故事。
讲台上,老师还写着板书,电风扇在天花板上“吱呀吱呀”地转。他悠悠转醒,入目即是这样一幅画面,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还没缓过来,解宬感到背上传来痒意——
那是陈树在用手戳他的背。
解宬从桌上爬起,胳膊上露出块红色的印记。这是他上课开小差的“勋章”。
“别睡了。”他听见陈树小声说。
从额角滚落的汗珠,被风微微吹起的衣摆,如此真实,解宬已经没办法把现在的状况当作是梦境。
他清楚地记得,现在正是初二下半学期。
不过,原本他应该被老师抓住,下课之后去办公室喝茶。可是现在,因为一些意外,他已经醒过来,也就逃过了老师的鹰爪。接下去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意味着,他重生了,并且将度过全新的人生。
那一整天,解宬仿若机器人,被其他人推着,按平平无奇的轨迹度过。直到夜里,他蜷缩在床上,嗅着熟悉的百合香味,才真正有空中落地的踏实感。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打开家门后照在身上暖暖的灯光,以及灯下对他微笑示意的父亲,还有靠在父亲肩上熟睡的母亲。
沿着记忆中的日常走下去,解宬看见了饭桌上摆好的热菜。
这个世界真好。解宬想。这个世界的“他”,没有经历他经历的那些事,比他更幸福。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解宬掖住被角,任凭泪水落在枕头上。
粘在脸颊的雨和那夜的泪很像,解宬抬手将脸擦干。原来,已经快过去两年了。不知不觉中,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发紧密,无法斩断。
他贪恋这里的一切,想在这里扎根,就算不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嘎吱——”
小黑门发出尖叫。有人推门扔垃圾,碰见解宬,便和他打招呼:“哈喽呀解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