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三哥哥!三哥哥!”公主蓦地攥紧锦被,指尖在凤穿牡丹纹上掐出月牙凹痕。
焕游笙肩上的箭刚被拔了,涂了金疮药的血窟窿仍潺潺洇湿衣裳,手中换上的冰蚕丝巾帕又染了公主额间冷汗。
“需用犀角安神散。”御医收了药箱道。
“此刻灌药怕要呛着。”焕游笙将公主缠臂金褪至肘间,孔雀石衬得那截小臂愈发青白,“劳烦配些安神的香料。”
御医点头,退了出去。
檐角风铃响的刹那,世安公主突然翻身坐起,锦被滑落腰际:“焕姐姐!他的血是紫的……是紫的!”
她瞳孔映着烛火如惊鹿,颈间的血线愈发鲜艳。
焕游笙忙用掌心裹住公主冷透的手:“奴婢在。公主方才梦见紫藤花了。”
“不!不是!三哥哥眉心血洞涌出的分明是毒血!”她像是没完全清醒,说完就又倒了下去,陷入昏迷。
焕游笙及时接住她软软的身子,望着她掌心掐出的血痕:“取些去岁的梅心雪水来化蜜。”
素纱帐外,残烛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夜访戴图》上。
残月恰在此时破云而出,冷光透过支摘窗裂璺,秋海棠正在夜风里落下最后一瓣朱红。
……
焕游笙刚一回来就遇上了宫变这样的事,事多冗杂,到了第二日傍晚才被皇后召去椒房宫。
皇后坐在屏风前:“永安宫的安息香可还够用?”
她指尖捏着的金柄香匙正挑开博山炉残灰,青烟掠过未缝完的香囊。
焕游笙躬身回禀:“公主辰时惊悸三回,御医说公主心悸受惊,一时不能醒转,正调配加了朱砂的安神丸。”
“可查到了什么?”皇后转了问题。
当日从苏州前往剑门关拔毒,皇后曾暗令焕游笙调查神秘中立势力。
焕游笙如今已然确定,就将在南诏百花宫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一禀明。
皇后将香匙掷入炭盆:“百花宫的千琉璃,可如传说中那般爱穿紫绡衣?”
火星溅上她翟衣蔽膝的蹙金纹,恍如昨夜叛军烧红的箭镞。
“南诏正如女儿国,百花宫中尤是。那处多的是百花宫人从各地营救的黥面罪妇、蒙冤女郎、被弃女童……宫主上月救了个难产的新罗商妇,她们在剑南道收容了近百被休弃的妇人。”焕游笙回答。
素纱帘忽被北风卷起,露出后墙《女则》上的朱批。
皇后金镶玉护甲划过“夫不祭妻”四字:“你倒觉得她们与本宫志同?”
“奴婢不知。”焕游笙能察觉千琉璃和皇后的相似之处,自然也能察觉出其中不同,“但据奴婢观察,她们因命运不公而聚,求一个公平之世。”
皇后起身时翟衣广袖拂落青玉笔架,五支紫毫滚入龟背纹地砖缝隙:“本宫要的不是同道。”她目光落在苏州漕运案结案的朱批上,“是能化瘴气为长安春风的……知己。”
……
三更的霜风撞碎已经枯黄发脆的落叶,焕游笙指间的密信蜡封正融着桂香。
自从她被皇后娘娘指给世安公主,就一直是直接受皇后娘娘和世安公主二人差遣,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暗卫营的密信。
信笺泛黄边缘沾着灞桥柳叶的残脉,这是暗卫营用秋鸿传书的独门印记。
“四十蛟绦鞭。”她默念着最后五字,纸张在烛焰里蜷曲成灰。
果然,是在苏州遇刺和昨日宫变当中,她作为暗卫没能保护好世安公主,令其受到惊吓的惩罚。
正如从前那样,焕游笙心底没有任何异议,理应去领罚四十鞭。
但她看向在昏迷中仍旧无法安稳的公主,第一次产生了迟疑。
公主依赖她,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能感觉得出,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公主身边。
世安公主像是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矛盾,突然攥住她腰间蹀躞带,上面的暗扣在公主掌心烙出红痕。
焕游笙安抚地拍了拍世安公主的手,见她又有些放松下来,才转了头去写下:“世安公主惊悸平稳后,自领八十鞭。”
“焕姐姐,别走……”世安公主呢喃着梦话。
焕游笙颔首,好像世安公主能看到一样,郑重保证:“不走。”
小剧场:
世安公主:焕姐姐不许走!
焕游笙颔首:不走。
慕容遥对手指:嫁人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