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缓慢行驶,留下一尾浓烟。车里的男人似乎在笑他,“你确定要抛弃你弟弟?”
他斜眼而来,“都说了他不是我弟弟。”
男人看向后视镜,“但是他看起来似乎离不开你啊,你就这么狠心?”
他满不在乎的靠在车背,“都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狠不狠心的?”
男人又道:“不过你要是真这么抛弃他的话,可能真的活不过半个月哦。”
他瞥了眼后视镜,又看向男人,“不是已经有孤儿院的人在搜索了吗?”
男人,“是这样没错。可,那家孤儿院是由军阀记得人建造出来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男人似作察觉,慢慢停下车子,“怎么?改变想法了?”
闻言男孩抓了抓后脑勺,烦闷和不耐溢留眼底,他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拆穿男人的想法,“你就是为了我俩来的吧?”
男人靠在方向盘上,笑得和蔼,“为什么这么说?”
男孩不想与他说什么,直接踹开车门走下了车。大步来到幼年的木下昇面前,但还没等他靠近,木下昇就立马抱住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那声音撕心裂肺,吸引着众多路人的目光。听得男孩顿时挥起手,本想打后脑勺让他闭嘴的,却又停在半空,转而拍拍他的头,语气有些妥协,“行了,别哭了。”
木下昇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眼眶,映红了眼角,白花花的脸蛋被憋得脸颊通红。
看得男孩眼皮一跳,他粗暴地抹了把木下昇的眼睛,恶言恶语道: “一个男孩子,你哭什么?”
木下昇说不出话,不断哭泣带来的生理反应,让他忍不住打起嗝。他哽咽着紧紧抱住男孩,生怕他跑掉。
身后不知为何走来的男人探过头,正好看到哭得不成样的木下昇,嬉笑了一声,“我信了。确实不是你弟,你哪有这么可爱的弟弟?看看这小模样长得可真粉雕玉琢,红唇齿白啊。”
木下昇不知道他是谁,阳光铺盖在他身上镀着层薄薄的光,有些看不清脸。但单是他要带走男孩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感到害怕,于是木下昇不自觉埋进男孩的怀里,生怕男孩又要抛弃他。
男孩不想面对路人们看戏的目光,他将木下昇抱起,转身就往车那边走去。
木下昇就这么环着男孩的脖子不松手,小小的手臂在环箍下也有窒息感,男孩被抱了一分钟就受不了了。
男孩拍着他的背,“小昇,松下手。”
木下昇不敢不听话,乖乖松开。
男孩又拍了他一下,在确定身后人不会听到的时候说道: “抬头看着我。”
木下昇听闻照做,抬起泪眼花花的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不停擦拭着,依旧委屈地憋着嘴,不敢说什么。
男孩抬起他的小脸,让他的视线与自己齐平,“我问你,你一定要跟着我吗?”
木下昇毫不犹豫地点头,生怕慢了一秒。
男孩又问: “那你会听我的话吗?”
木下昇还是点头,生怕男孩不要他。
但男孩却没说话了,他静静看着木下昇,不知道在想什么。可男孩越是这般平静,木下昇就越不安,被泪水抹红的眼睛又柒红了几分,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憋着的小嘴也随之一垮,似乎又要哭。
男孩叹了口气,一副要死气沉沉的表情,“还真被讹上了。”
“哈哈哈还哈……”身后的男人慢慢赶来,看到男孩的神情笑得肆意,“太宰,我就说你要带上他吧。”
男孩转过头,阳光刻下的光影随风而逝,那张在无数记忆里都十分模糊的脸却在此刻,褪去厚厚的屏障,清晰地显露出他的容貌。
略显凌乱的黑发垂落在眼眉,绑着的绷带裹住一边,露出唯一一只深邃幽暗的鸢色眼睛。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抱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又透出锐利的光芒,能轻易看穿人心的伪装。锋利的,淡然的,充满矛盾地出现在一个青涩的少年身上。
画面就在这张画面中截然而止了。
木下昇从记忆中睁开眼,独自安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车里,静静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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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来往高校,木下昇一言不发地端坐在车里。周围静默无声,夏油杰也不曾打扰他,只是默默关注。
木下昇不知道他们的无声守护,只是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中,像是终于寻到了一块碎片。他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着那段记忆,从原先陌生的感觉到逐渐复盘出熟悉。又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搜刮着从前的感情,填补着缺失的空白。
车子靠在校门口,夏油杰因为要向夜娥老师汇报此次情况,所以让木下昇先行回寝室。正好木下昇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再待下去,于是告辞回去了。
短暂的记忆已经被他轮流了不知多少遍,木下昇也没有停歇,脑海里那人的模样被他深深烙印在心头,不停循环着那人的一句句“小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