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说:“一块钱!”
店主翻个白眼怼她:“问了又不买,买不起又问,没诚意浪费别人的时间。”
旁边的店主和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盯着看热闹,沈春和只想快点跑路。
下一刻,突然有人拉回她的手臂。
“不砍价就是婉拒,衣服质量还可以,但是款式太旧,我朋友没好意思说。”夏淳就像从天而降的救兵一样,声音洪亮有底气,“打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人家只是问问,没必要发火啦,会长皱纹的。”
没管店主在身后的大声嚷嚷,他拉着惊愕的沈春和离开了。
走出几十米,夏淳松开拉着沈春和的手。沈春和倒是没反应过来,满心想着刚才的事。
两个人沿着人行窄道走着,男生在前面一点,女生在后面一点,因为是上坡路,他们走得并不快。
“你怎么在这?”
突然出现也太巧了吧。
“我刚从少年宫回来啊。”
“啊?你去上课?”
高中生还有去少年宫上课外活动的吗?
“对啊,不过是我给别人上课。”
“哈?”
“我去带小朋友啊。”
“你教什么?”
“书法,”他灿烂地一笑,又补充,“临时代班而已哦。”
果然学过书法啊。
“你确定你走这边吗,我随便走的方向哦。”
“嗯嗯。”沈春和抬头看一眼敷衍道。
又沉默地走了一阵,夏淳问:“刚才发什么愣呢,直接走掉不就好啦。”
“没什么,谢谢你咯。”沈春和有点尴尬,提着大白菜和鸡蛋的手一直收到身后。
“我感觉另一套更适合你,款式跟颜色都不错。”夏淳穿着宽松的白衬衫,沈春和也希望自己穿得素净无暇都好看。
“衣服好看有什么用。”
“你穿上不就好看啦。”
“算了吧我又不好看。”沈春和想起许闲情长长的睫毛。
夏淳笑出声来:“不会因为考虑到这个现实所以才不买吧?”
沈春和忍住想用手刀劈他的冲动:“是啦是啦,就是这样。”
夏淳突然转身,伸出右手拦住身后的人,那手臂伸出来的角度都像训练过的。
做任何动作都得体挺拔,是因为他是升旗仪式的护旗手吗。
“别妄自菲薄,银河正义法默认心善就人美的。”
沈春和抬头看夏淳笑得眯起来的眼,微风里,她怔了一秒。
“银河正义法哪有这个……那你还说人家大婶生气会变老。”沈春和像推开门一样推开夏淳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你果然还沉浸在刚才的事里。”
对,沉浸在那种氛围里,脑子很乱,心也很累,一遇到尴尬的事就会忍不住不断回想,反复确认自己没做错什么,又觉得人家也有自己的道理,她可能遇见过很多纠缠好久净添麻烦的人,或者正好有什么烦心事。她也没骂人,只是表达不满。表达不满是基本的交流技能,沈春和学不会,但是很羡慕。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自己不该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显得小气吧啦的,她希望自己是遇上这种事能泰然处之或者一笑置之的人,就像旁边那位。
“我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
“所以之前一直都没太理我?”
“……我要是像你这么会说话就不会被刚才的大婶瞪了。”
“你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吧。”夏淳继续分析,“很多人都会不好意思拒绝热情的店主,倒是还蛮正常的。”
红灯,他们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脚步。
“不是。”她没有在烦恼这个。
她最最烦恼的是,不管种种纠结的想法如何,最后表现出来的总是弱势的居于下风的,所以不仅不能很好地应对状况,也无法毫不犹豫地帮身边的人解围。
成为别人的救星是下辈子才会发生的事。
六年级,班级开会,定好的教室里却有别的班级在。
“我们已经跟老师申请过了,现在是我们用教室的时间。”副班长说。
“我们也申请过了,而且我们讨论也快结束了。”对方的人回答。
班干部们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集中在沈春和脸上。
“班长?”
“呃,反正等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用吧。”
“谢谢~”对方的人很高兴,和谐地达成了共识。
深明大义的班长吗?不是。
“哎!干嘛!”突然骚动起来。
劳动委员冲上去把对方写在黑板上的东西都擦掉:“什么干嘛,该我们用了,拜拜!”
“刚才不是说好的我们先吗?”
“她跟你们说好的!她等你们,又不是我!”
那样的一句话深深扎在沈春和心上。她是一个没有领导才能的人,因为成绩好成为班长,却总是在协调上力不从心。每当遇到类似的冲突,她都是一样的台词,没关系,你们先,没关系,我们让。
“让让让,每次都这样!”结束的时候劳动委员走过她身边扔下一句。
宁愿自己受委屈,或者单纯地觉得没关系,这说不上好与坏。但她后来明白,作为负责人,不能够为自己的部门、团队、集体争取利益,太过软弱而无法替人出头,总是让自己人受欺负,就是她的错。
“我是在犹豫要狠狠回骂她呢,还是一笑泯恩仇呢。”沈春和嘴硬。
“啊,我懂,鹰派的处理方式不适合你,你当然只能是鸽派啦。”
“不,我应该已经到了割地赔款签不平等条约的地步了。”
“嗯?噗。”也不知道听懂她的意思没有,夏淳突然就笑了,嘴角勾起来,露出好看的牙齿,“不用太在意这种事,她只是一个陌生人。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适合自己的场合也不一样,所以你喜欢安安静静看书做题,找到合适的就好了。”
沈春和发着呆,夏淳把手伸到她面前打个响指:“绿灯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