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看到了不远处的林暮。

她在整个实验室的中央，这个实验室好像就是为她而建的。

透明的天花板上方也是密密麻麻的管道，数不清有多少，彼此交织缠绕着，这些管道全部都连接着装着林暮的那个玻璃柱。

至于四周，全都是滚动的数据流，无数的数据被投影在四周的墙壁上，不断地变化着，每一秒钟滑过的都是天文数字的数据流。

林暮在透明的玻璃柱里，里面充盈着透明的液体，她安详地闭着眼，悬浮在液体里，一动不动，看不到她胸膛的起伏，看不到她的呼吸。

生死不知。

林幻说不清这一瞬间的恐惧和她的身体里不断产生的恐惧哪个更强烈。

林幻下意识想要往那边走，然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她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手脚，这是一副新的躯体，她的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

旁边伸出一只机械臂，在接触到她的身体之前变形，变成如同一条绳子一样的细长形态，在林幻的腰上环绕了几圈，拉扯着林幻的身体，让她不至于摔到。

林幻顺着那只机械臂看过去，眼神冰冷又戒备。

那是个有些腼腆的女性研究员，她有些被林幻的眼神吓到，往身后的另一个男性身边靠了靠，但顾忌着林幻可能会摔到，还是没有把机械臂收回去。

林幻跌跌撞撞地向着林暮的方向走。

当掌心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林幻转头看向这些不论是形态还是其他的都让她觉得陌生的人类：“你们把她怎么了，这里是那里？”

“她……”

有人试图向她解释现状，但刚刚吐出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没有人能够对着林幻解释出现状。

沉默间，这些人崩溃又再一次重生的频率甚至都加快了。

他们并不是什么坏人，无法去诉说出残忍的真相。

况且是他们一手促成的悲剧。

“她还活着吗？”

被一层玻璃阻隔着，林幻无法触摸到她的温度，她不知道林暮是否还活着，林暮现在的外表看着真的不像是还有生命迹象，她就像是一朵被封存着的水晶花，漂亮的同时又脆弱易碎，冷冰冰的，僵硬又不沾染半点生气。

“这个世界上没有死亡。”

得到肯定答案的林幻却没有觉得放松，她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她想象不出来。

林幻想到了她最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话：

我们很遗憾地通知你48563号公民，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成为了我们的一员。

什么样的诞生能被成为遗憾。

48563这个数字又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之前只有48562个人？”

这是公开的数据，林幻之后都会知道，没有人就这一点去隐瞒林幻：“是。”

一个不存在死亡的世界，却仅仅只有四万多个人，这是一个极端不正常的数字，48562这个数字看着不少，但和一个世界比较起来，几乎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个极度不正常的世界，不论是这个反常的数字，还是这无孔不入的绝望恐惧无序的情绪，以及着个世界的人类的一次次的崩塌和重塑。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将她关在这里？”

林幻伸手想要去击碎面前的玻璃，她所见到的林暮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哪见过林暮被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毫无生气的样子。

她无法将这些人看作什么好人。

林暮失败了，在之前她触碰着冰冷坚硬的玻璃却在她的拳头触碰到的一瞬间变得柔软，就像是一张坚硬的细密的网，用蛮力根本不可能把这层看上去脆弱的玻璃打碎。

她们现在距离明明这么近，她却根本碰不到她，也没办法把她救出来。

一开始发言的那个领头人又开口了，他的声音要比其他之前在林幻面前支支吾吾的人要冷漠得多，他说出的话有一种强烈的事不关己的漠然：“你如果不想她也变得和我们一样，最好不要尝试去打破这层玻璃。”

林幻很自然地理解了这个人口中的“和我们一样”是什么意思，陷入无穷无尽的崩塌和重塑，无穷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她无法确定这个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她无法去赌这个可能性，即使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类到底有多痛苦了，她无法接受林暮和她一样。

林幻尽力去触碰玻璃柱内的林暮的手：“你们让我“诞生”在这个世界有什么目的。”

“我们并没有想瞒着你，这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的，事实上，我们不会向你隐瞒任何消息，你想知道的你在之后会全部了解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知晓一切的权利。”

墙壁上伸出数条机械臂，它们将林幻拖开。

“但是在那之前，林幻小姐需要进行一□□检，以确保林小姐的一切生理特征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