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柠檬水吧。”

“我听刘老师说你是特意选在这家咖啡店的，是个常客。”

“也不算吧，来了几次罢了。”安特解释，“因为主要是找个地方聊聊，觉得也算得上合适，就没有另找。”

“他家的招牌饮品好像都是咖啡类的。”李然回头去看吧台上面屏幕亮起的简易菜单，“也有一点果汁类。”

然后他好像得到了什么信息，把头扭正回来：“是不喜欢……”

安特生怕他问出“咖啡不好喝？”“果汁很难喝？”“不喜欢这家店的饮品？”之类难以解释的问题。更何况小九似乎已经往这里投射来质疑的目光。

“这家店的咖啡还挺好的。”安特笑着说，“偶尔也换换口味。”

“哦，”李然试探性地询问，“平时喝什么比较多？”

不明就里地随口回答了几个，安特忽然灵光一闪，这个孩子问这个倒应该有些目的。

尝试着证明自己的判断，安特开始自白：“这家店的价格还是比较适中的，就算常来，也不会造成什么负担。如果总是去一些价格比较昂贵的餐厅，那恩格尔系统也太高了。”

“这里离家比较近吧。”

“是呀，毕竟也就在自己的房子两站地铁的地方。”安特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柠檬片，那其中的纤维分散开来。

“堵车的时候确实不如坐地铁。现在路况太复杂了。”李然跟着也搅搅咖啡。

“堵不堵车的我没数，毕竟也没有车。”安特强调，“反正也没钱买车。”

“你买房子的时候没有买车库吗？”

安特忍住笑意：“哎哎，那个时候呀。买房子还是贷款的，哪儿来的心思再去买什么车库呀。”

李然没说话，他好像在思索，盯着安特看。

“你说，当时就那么价值三十多万的房子都要贷款，手头哪里还有些钱啊。”安特刻意地叹口气。

“三十多万的房子？”

“对呀。你想，就这个数，在这个城市，能买到什么好房子？”

李然似乎迅速地皱了一下眉头：“多少年前呀？以前房价没翻番的时候？”

安特简直要把白眼翻上天：“我还不到三十岁，房价二十年前就开始疯涨了。就算是十二年前开始翻番吧，我也不过在上高中，哪里赶得上啊？”

“可是你不是就住这附近吗？附近的房价很早之前就破万了。哪里还有这么便宜的。”

“你可知道？”安特欠欠身，故作神秘，“有一种可以住人的房子却不是住宅？”

李然没说话。

“那自然就叫做，公寓。”杯中的柠檬已经碎裂，安特猜想，一如李然那颗碎裂的心，“现在公寓也不过四五十万吧。很少有大面积的，单价也比较低。

“早几年的时候这种公寓火过一阵，现在流行loft的公寓了。loft面积是一样大的，但是高，这样可以隔出两层楼来。当然了，二楼一半都非常窄小，不过就是睡个觉的话，看上去还是很值得的。”

李然拿起咖啡猛饮了半杯。

“以前租房子的时候接触的房东倒都是阿姨比较多。阿姨们苦了半辈子攒了些钱，加上碰上房价暴涨的阶段。往往都投资买了房。”安特观察着对面人的神态，倒是也没什么异常，大概是猜到了后续，“大姐姐们也有很多都付了首付买了房子的。当然那都是早几年的事情。现在想在这个城市里筑个巢还是难了些。”

出乎意料的，李然坐直了身子：“公寓好像不能落户口，你有考虑过换一套住宅吗？”

“考虑过。但是就算把现在手头的这套卖了，也凑不到住宅的首付。如果还想要在这个片区的话。”

这是真心话。

现在这个片区经过这五年的发展，又往上涨了很多。公寓的单价提升非常慢，但是片区内的住宅涨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奋斗太难了。”李然笑了。

这几乎是他今天笑得最自然的一瞬间。

点点头，安特也没忍住，一起笑了：“实在是太难了。”

李然把咖啡喝完，往后仰靠，瘫坐在沙发椅上：“看不到未来啊。身边的年轻同事也都差不多。”

“跟十年前不能比了。”安特摇摇头，“稍微年长些的同事，就是那种孩子上小学左右的，他们那个时候拼死拼活地工作，胆子大些的，父母给凑个首付，还能凑合还还贷。这几年毕业的，家里那点破存款，连个首付都凑不齐。硬要是变卖家当榨干了，月收入又连月供都填不满。”

“你压力也很大吧。”李然叹口气。

安特捋了一下不存在的刘海：“其实你既然已经想找个少奋斗几年的姐姐，我就说句实在话。小姐姐是没有用的，你得去着眼那些已经有了资本的大姐姐。”

李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过吧，”安特略一挑眉，“竞争非常激烈，孩子你仍需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