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端午假期，母亲打电话叫安特回家。

头一件事情，亲弟弟要订婚，安特作为大姑姐理应出席订婚宴。次一件事情，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见一见二姨介绍的对象。

她想了想，包了两千块钱的红包。一个拿去给未来弟媳，一个准备当场给弟弟当做“成人礼”。

“这是姐最后一次给你个人零花钱了”弟媳接过红包之后，安特也给了弟弟一封。

“以后你可就没有私房钱了。”妈妈乐着，“还不快收下。”

不愧就是年轻。安特看着弟弟弟媳脸上洋溢着的青春气息，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失落。吴了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略带细纹，眉头微皱，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自己也是一样吗？

“要不你也可以现在给她。”安特指指弟媳。

弟弟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把红包递了过去。弟媳红着脸把他的那份和自己的叠在一起，对安特又微微欠身道谢。

席间的人们都开怀大笑。嬉笑声弥漫起来。

一阵寒暄过后弟弟弟媳又去往别的桌子说话敬酒。

母亲也想凑过去教他们认人，临走前嘱咐安特：“你去前桌找二姨吧。她带你去见小金。”

二姨果然坐在前桌吃着席。

见安特来了，她打量了安特几眼，口里念叨着：“几年不见了，我们二闺女越发会打扮了。”

在母亲那辈里，安特是第二个出生的女娃儿。那个“大闺女”今年三十出头，在老家生活，好像生了个女孩儿，自己却也没见过。

“来，往这边。”二姨喝了口饮料，拉着安特往外间走，“小金是你表姐她堂兄。家里条件是不错的，前些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没找着伴儿。”

二姨拍了拍安特的手背；“怎么说也是知根知底的人，放心。”

安特漠然。连那个大表姐她都不熟悉，更何况表姐的堂兄。

二姨口中的小金出现的时候，还是让安特吓了一跳。

正对着窗户，烟雾缭绕地享受着手中的烟屁股。大花的衬衫跟着底下松松垮垮的西装裤。

“小金！小金！”二姨喊道，对面那男人便回过头来。

油亮亮的脸上泛着酒糟似的红光，他抚了一下发腻的头发，咧嘴做了一个假笑，露出了一口金灿灿的大黄牙。对方看到安特，便深吸一口，然后把烟头扔了，往这儿走。

安特顿住了足，飞速地思考了一下，跟着深深凝视她的二姨。

眼神里充满了委屈。

二姨！你的二闺女在你的眼里就只能配得上这种人吗？

好像对方领会到了意思，二姨抚着安特的手笑道：“这男人吧，收拾干净就顺眼些。小金这些年也不知道给自己打扮，但人条件还是不错的。”

安特没接话。仔细想想也不是错。老家的男人们都还跟父辈似的，只知道赚钱养家。就连弟弟也就是托了年轻的福。上中学的时候也是靠着自己叮嘱，不然顶着一脸油光，连个洗面奶都不知道用。

她没说话。男人走了过来，二姨便介绍着：“这个就是小金，是你表姐的堂兄。比你大上三岁，年纪也相当。是独子，他父母也年轻，以后带孩子什么的都指望得上。父母有一套老公房，他自己攒的钱也买了一套新房了，就在新区。也不远，以后回家也方便。”

然后二姨转过脸：“这个是安特。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姑娘。人本分着呢，不图些乱七八糟的。只要人对她好就行。”

原先那人走过来之后安特便把脸微微低下，并不想多看他。

听二姨介绍完，只得又陪笑着抬起脸来。

只见那男人伸手在衣服内袋里掏着什么，找寻了很久的样子，然后掏出一包烟和一只口红。

“姨，这个给你。”他用手指把烟盒往前顶。

“诶哟，这可不行，不能拿哟。”二姨推脱着，“还不定成呢，这可不行。”

“姨快拿着吧，怎么说也得谢您的。”男人弯腰向前，往二姨的手里塞着。

“这可不行，不合适。”

这样的场景每年在老家能上演无数次。安特无心看下去，伸手把烟盒拿在手里：“姨你不拿也成，我过会儿递给姨父就是了。”

“拿着拿着，这个口红是给你的。”男人很开心，“我比你大几岁，叫我老金就行。我称呼你小安吧。”

小安，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安特撇撇嘴，忍住了没说话，只把口红接了过来。她随便看了眼，是一只贵妇牌的芭比粉。

“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二姨说着要走。

安特也没留她，她知道长辈是给她创造空间。

过了五分钟，觉得时长够了，安特打住了老金介绍自己生意的话语，开口道：“今天我弟弟订婚，我还是得回去看看，万一我妈需要帮忙什么的。”

老金点点头：“对对对，你回去吧，咱有微信了，再聊。”

安特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老金又一次困在烟雾之中，模糊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