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澄被一名内官领着,来到了大殿中央,按照昨日裕王教她的步骤行了礼。牟平在一旁见了,难道这就是周器明所说的那个逃犯?李墨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倒也不像有身手的样子。
“时姑娘不必紧张,只需说出你所知道的。”太子放缓了声音。
皇帝看着殿下之人,心又凉了半截,文文弱弱一个小女孩,能说得出什么呢?
谁知这姑娘倒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所有目光集于一身,她也不显出丝毫慌乱,声音平稳有力。
“民女要状告壑州大都督牟平欺上瞒下,迫害络州商贾。”还是击鼓之日的那句话,今日终于能被圣人听见。
“你今年多大了?”皇帝看着她怎么也不像二十多岁的样子。
“民女今年十六。”
牟平嗤笑一声:“二十年前你都没出生,你可知污蔑朝廷重臣该当何罪?”他认为眼前这人吓唬几句就要回家哭爹找娘了。
“民女确非当年络州惨案的亲历者,可民女的祖父祖母以及城中数不清的商人在此祸乱中丧生,故民女要为他们喊冤。”镜澄直视牟平,这是一张让她厌恶至极的脸。
“太子殿下找了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就想唬住陛下,未免太放肆了吧。”牟平根本不理会镜澄说了什么。
“牟大都督还未听时姑娘说出事情经过就急于否定,可是心虚的表现?”太子与其针锋相对。
皇帝不能由着两人打嘴仗,对镜澄发话:“你继续说。”
镜澄早就将如何揭发牟平的这段话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所以在大殿上,她能够逻辑清晰地还原当年事发经过,以及事后牟平如何销毁证据。
很快,牟平找到了其中的破绽:“你为何不仔细说说你是如何进府衙拿到的真文书?”
镜澄本想刻意隐去这一部分,奈何被牟平揪了出来。她不能说谎,因为一旦对此事有所隐瞒,她前面所述内容的可信度都会大打折扣。“此文书乃民女之友方知悦夜入府衙取得。”
“油嘴滑舌!”牟平两个眼珠子似冒火般,“你怎么不说是你朋友溜进府衙里偷来的?窃取州府公文者杖五十,若你前面所言非虚,当依律受罚。”
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邵景澜听到后握了握拳头,他看向镜澄以一己之力对抗牟平的身影,正要为她起身,却听得她接着说:
“民女行为不当,甘愿受罚。而现任络州州牧周器明也以此为由将方家全家下狱,判以斩刑。幸得陆巡按及时抵达络州,查明案情。周器明乃牟平旧部,他为何着急对方家灭口,是否受人指使,其中缘由还请陛下明鉴。”她方才之所以说出方知悦,并不是想出卖朋友,而是为了引出周器明和牟平的关系。
皇帝想起来前几日他收到陆寒松的折子,里面弹劾的就是络州州牧周器明,和这女孩所说相互印证。当时他还怒于一州州牧竟如此滥用职权、不分黑白,原来是有更深层的原因。他相信女孩所述,也想查明真相。可眼下人证物证力度还不够,尤其是对于牟平这样军功显赫的大都督来说,启动对他的调查绝非儿戏。
牟平见皇帝不置可否,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于是变本加厉:“陛下,此女满口谎言,不如先治她窃取公文之过,再看她还敢不敢污蔑于人?”
“儿臣以为若事实真如时姑娘所言,盗取官府文书属不得已而为之。当务之急在于查明真相,而非舍本逐末。”邵景澜按捺不住,直言上谏。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站出来为这个女孩说话,包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