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阿诺德教授的调查问卷和信件就来到岛上,紧随其后的是奥列弗教授的信件。
阿诺德的信件不仅补充了给露西亚专门定制的问题,还认真讨论了关于幼儿教育的研究课题。不过显然,阿诺德高估她了,对露西亚而言,幼儿教育领域完全不知道该从何答起。这一研究还未形成专业,只是小部分人在做着研究,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其他方向的内容达到饱和,谁会在意应当由家庭负责的领域。好在,心理学因受到心灵系魔法师雷安德·诺斯维德的影响,比教育更早触碰到生命早期对一生的影响,她还能从那得到启发。
在回信时,露西亚意识到,明明孩童承载着文明的愿景与延续的希望,但似乎所有人都不在意他们新奇的想法与考量,如果在她说起那些新奇的比喻时,戴维德夫妇和其他家长一样,那她绝不会有机会创造F。
这时,她又无可避免地想到伊格内修斯,这个成长环境与自己相反的人似乎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究其原因,大概是并不缺乏身边人的爱护,雪莱夫人自他出生起就尽职尽责地照顾他,所罗门一家更不必说是他最开始的引路人,是他认识世界的渠道,泰勒待他也像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借这自己和伊格内修斯的例子向斯宾塞解释自己观点的由来,希望他能够更多地探寻最初的引路人对孩子的意义。
回信写完了,为了避免偏颇的词语而修改了许多次,所以她又把它誊抄到新的信纸上。做完这些面对生活时,露西亚却开心不起来,这不必说是受到报纸的影响,或许是太过残忍,又或许死亡的是她所熟知的人,格尔克·奎克的死亡报道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和她共度最后一个双星节的正是格尔克·奎克,是他邀请她去中央公园参加的双星节,在那日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提出天色已晚,希望去酒店下榻,被她熄灭蜡烛拒绝,之后,在她活着的日子里,他总是故意同她针锋相对,只要是辩论的场合,露西亚都逃不过要和他争执一番,有时,他的恶意甚至会上升到人身攻击,几乎让她被其他人讨厌,到后来,就连同住的贝尔小姐也不愿同她一道了。
尽管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不只一次让自己难堪,露西亚还是不愿意看见他以残酷的方式死去。根据法医的鉴定,格尔克·奎恩死得很干脆,致命的伤口在脖颈,没有丝毫犹豫,直切要害,却在死后被挖了眼睛打碎牙齿,身体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从里面挖出来的器官一个个安置在他的书桌上,书桌上还有一封道歉信,字迹颤抖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是被强迫着写下的。
“我害死了人,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显然这是一次仇杀,然而大家都不清楚他是何时结的仇。但就算是仇杀,死后凌虐尸体的行为还是让所有人感到恶心。露西亚也不例外,仔细读过这篇文章后,连早餐都没吃完,面色苍白地跑去休息了。
她昏睡了一整天,等醒来,头无比疼痛,简直是有人用锥子插进了她的太阳穴,并把她的大脑贯穿。
她又来到雪莱夫人那里,等待她的是一碗勉强能嗅出一丝洋甘菊香的药汤,虽然颜色和下坠的夕阳一般,但喝下去的那刻,露西亚立即被刺鼻的姜味呛得把嘴里的药全部吐出去。
雪莱夫人毫不在意,“要吃药的,不吃药,头疼怎么好?”
她只能一点点把药吞下去,等她喝完,雪莱夫人才说:“少爷订购的烟花到了,如果你身体不好,可没法和他一起看烟花。”
“岛上放烟花,真的?”
“当然,没有人会对此说什么。”
“这样啊,太好了,可以坐在离烟花最近的地方看。伊格内修斯呢,在干什么?”
雪莱夫人拒绝回答,“不知道。如果他没有和你说,你就不需要知道。”
“可是我还很期待。”
“无论怎么样,烟花都能跟着那两颗星星绽放。”
她也是这样想的,但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的伊格内修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刚刚把信拿给雪莱夫人,因为又完成一件大事而显得轻盈机敏,看见伊格内修斯时,喜悦立即消退了大半。
他捏着她整理好的手稿,手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抖动,把篇章翻得哗哗作响,哀嚎着抵抗将要被撕裂的酷刑。即使站得远,露西亚也能感觉到他被盛怒的烈焰包围吞噬了。当那双被背叛的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向她时,她感觉自己芒刺在背,如坠冰窖,恐慌地捏紧了裙摆。
从前如果不是她允许,他绝对不会进自己房间,怎么今天突然到她房间里来,还乱翻她的东西。猎鹰在窗外的露台胡乱嘶吼,把她拉回现实。
见她出现,伊格内修斯把愤怒的烈焰吞进胃里,又是那副冷然且毫无回旋余地的样子,“这些天我一直在防备岛外的事,没想到更严重的就在我鼻子底下。你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伊格内修斯我……”教学手帐也被翻出来了,这就意味着那些有失偏颇的评价也被看了个遍。
“你要知道,人对他人的评价是流动性的。”
他紫罗兰色的眼睛和颈间摇晃的项链一同散发出冷冽的光,“原来你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迫于无法选择,才不得不与我相处。”
心里装着再多的词汇,也组成不了一句借口,露西亚只能摇头否定他的宣判。猎鹰在露台叫得令人心碎,也好像在控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