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盘腿对坐,中间放了一张檀木的小几,上面摆了小厮刚拿来的两坛桃花酒,一套粉彩桃花的细白瓷器酒具。
怀瑜示意仆从退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太子斟满酒后,双手举杯敬酒。
“今日得遇泰清,实在是幸事,我敬泰清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太子看着怀瑜给自己斟酒,精致细腻的白瓷竟比不过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夺目,如白玉般的质地光泽在白瓷的映衬下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太子见怀瑜一饮而尽,也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咂了咂嘴,只觉回味无穷。
“不愧是修瑾亲手所酿,果然清冽甘美。今日遇到修瑾,也是我之幸事,我也敬你一杯。”
说完也拿起酒壶,为二人各斟了一杯酒,拿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怀瑜阻止不及,只好陪着太子满饮一杯。
喝完后,见太子又为双方斟了满满一杯,怀瑜有些担心的劝说。
“小酌怡情,酗酒伤身,总是满杯尽饮,可就不是小酌,反倒会伤身了,再者,美酒当细品,这么牛饮,倒是可惜。”
太子方又倒了杯酒,正欲举起饮尽时,就听见怀瑜关切的话语。
冲着怀瑜笑笑,泰然自若地将酒杯放下,又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复杂地感叹。
“其实,今日得遇姨母,着实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听太子这么说,怀瑜心知。
他说的,不是意外遇见阿娘,而是意外阿娘与先皇后相识。
更是意外阿娘与先皇后的关系,甚至怕是有些怀疑今日他们的相遇,怀疑阿娘所说的话。
怀瑜垂眸,复又直视太子,有意缓解气氛地戏谑笑起,问他。
“那今日遇见我,泰清就不意外了?”
说完,不等太子回答,怀瑜就收起戏弄的神情。
温和地笑着,斟满杯中酒,将那段幼时曾俯在父母膝头所听的往事娓娓道来。
“当年,温姨在其杭州外祖家时,我外祖父也刚好在杭州任职,阿娘那时候也随外祖父在任上。”
“我这外祖父喜好女色,自大才浅,偏又傲慢至极,听不进半点旁人劝诫,凡事随心所欲,只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能有个一官半职的都是多亏了他是林氏的嫡系子弟,靠着家里的关系才谋得的。”
“而且他虽然沉迷于后宅,却又于后宅上不曾上心,除了嫡妻及其所出,其余的在他眼中不过是玩意儿。”
“我阿娘只是庶女,生母又是个软性子,也不得宠,更没有亲生的兄弟。”
“其他的庶母,更是什么来历的都有,手段也是肮脏不堪、花样百出。”
“阿娘的嫡母虽然也是出身世家,对待庶女在一应事物上虽不曾苛待,但也就是照着份例发放,虽然延请了教习师傅教养,但终究是不曾看管。”
“且她的嫡母又是家中的嫡幼女,自幼也是千宠万爱,自己也有亲女。”
“何况,我外祖父初初成亲时,也曾与其蜜里调油了一段日子。”
“这后来见着一个又一个的通房妾室和庶出子女哪能不妒嫉呢。”
“所以对于下人有意的克扣、后宅的纷争欺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放纵,我阿娘在闺阁时的日子也就不甚好过。”
“当年,阿娘她们几个姊妹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阿娘生性温婉贤淑又生的花容月貌,虽然有些体弱,但更是堪比西子,所以上门求娶者便络绎不绝,其中也不乏豪门世家的公子。”
“可我那外祖父却是想要待价而沽了,一门心思的想攀高枝,便是做妾也只是看他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
“荣华富贵惹人眼啊,外祖父给阿娘相看的都是贵胄豪门,其他的庶女,哪怕是嫡女定下的婚事,其夫婿家世门第都比不上。”
“几个小娘子为了嫁个好郎婿斗来斗去,各自背后也都有娘亲支招,先是生生是把那嫡女的婚事搅和没了。”
“后来又见我阿娘相看的夫家既有权势又有富贵,如此便招了她们妒忌眼红,挣着抢着恨不得自己去那高门大户做妾。”
“嫡母为了女儿袖手旁观,几个庶母为了自己的女儿,就使了些肮脏手段,害的我阿娘进了牢狱,我亲外祖母也是那时候被她们害的殒命。”
“若非温姨倾力相救,我阿娘怕是就要红颜短命,香消玉殒了。”
“后来,我阿娘虽然出了大牢,可名声也没了,自然也就无人求娶,更是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幸得温姨宽慰相护,才没有做出傻事来,可到底是伤了阿娘。”
“纵然当时,我阿耶对阿娘一见倾心,决意求娶,也求得了我祖母的赞同,还有外祖父的迫切许嫁。”
“阿娘却是宁死不嫁,深怕拖累了阿耶,也害怕自己日渐憔悴的身子,不能许阿耶一生。”
“也是幸好有温姨在其中牵线搭桥,才有了这段姻缘,这才有了我和阿舒。”
怀瑜从幼时父母慈爱地为他们兄妹讲故事的回忆中抽离。
感激地看着太子,恳切道。
“温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知恩图报,这是自幼阿耶让我和阿舒一定要记得的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