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通衢。
宴上,金镜道尊未曾应下借助金鼎寻找天道至宝一事。
他的态度,有人意外,也有人不屑。
赴宴修士的态度也未必一致,各方暗暗较劲,宴席散罢,竟然无人离开论道通衢,要么跟着御坤坊的道童去了客院,或是在各坊有故居、私产的回了宅邸。
深夜里,熄了灯火的御坤殿上只有十二仙金鼎宝光流彩,却有两道身影在金鼎前争执。
司鹤川尚未从御坤殿脱身,危峥嵘原准备等他几刻,但司鹤川已同殷明弈争吵起来。
危峥嵘并无意听司鹤川和殷明弈的私事,于是抬脚往坊外走。
“青岳。”
身后蓦地出现一道声音,危峥嵘停下脚步。
是金镜道尊。
危峥嵘没有回头:“金镜道尊还有来找我的一天,真是稀奇。”
“借一步说话。”
危峥嵘不语,带着金镜道尊出了御坤坊,走上城内大道。
修界与凡间不同,论道通衢不设宵禁,坊间道路虽然同样管理严格,并不禁止过路人用无声无息的术法穿梭在六十四坊道路之间。
此时已至午夜,路旁飘浮着明明暗暗的长明灯笼,来往过路的修士一言不发,只一味赶路,缩地成寸,浮光踏影,总有残影留在路上。
危峥嵘与金镜道尊信步走在路上,在赶路的术法之间格格不入,却没人能发现他们。
“峥嵘,雪寒回来了吧。”
“与你无关。”危峥嵘脚步不停,语气绷硬冷冽。“道尊与我也没有套近乎的必要。”
金镜道尊竟然不恼,只是停下脚步。
“青岳,”他换了称呼,危峥嵘抬脚发现自己被灵力禁锢,被迫停下来听他说话,“桑漓如此行事,到底应了天道,你我必然阻止不了,但也不该放任他为所欲为。”
“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我没有闲心插手。”
“你若真不会插手,就不会出现在论道通衢。”
金镜道尊缓缓上前几步,在危峥嵘面前站定。
“桑漓为达目的绝不会罢休;谁都看得出来,他若放手一搏,金鼎保不住,玉霄门旧址也保不住。
“你不在乎金鼎,但一定在乎玉霄门那座幸存的山头。
“还有你们问玄宗那个楚岫,就算你不出手,为了保全金鼎他也不会旁观。有些旧事桑漓还不知道,他筹谋的事情不是一时之功,正是我们未雨绸缪的时机。”
“道尊如今能以什么立场说‘我们’?师长、前辈,还是玉霄门长老的——”
“我会去问玄宗见玉沧。”金镜道尊泰然打断危峥嵘的话,“他会说服你。”
危峥嵘嘴角吐出一声嗤笑,“哈,让他说服我?当年你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愿意说,师兄为了求你放他出来在镜墟跪了三天。
“道尊如今还能来和我们师兄弟套近乎,是仗着自己的洞心境修为倚老卖老吗?玉霄门只剩我们两人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能说服他?”
昆仑蛟突然出现,在危峥嵘身侧发出阵阵嗡鸣。
转眼间,青岳剑尊与金镜道尊在论道通衢的坊间道路上已然交锋无数,金镜拿来锁住危峥嵘步伐的灵力轰然无声溃散。
虽然危峥嵘必然不会承认,但他如今这幅不动如山的姿态多少也是经年累月从金镜身上学来的。
他看不透金镜,金镜也早已不能寥寥几句就能拿捏住面前这个小剑修了。
两人相对无言,终是未至丹陵坊便不欢而散。
*
正值明扬大会之期,论道通衢热闹得很,营商、赁屋的坊市人头攒动,丹陵坊这般清净的地方反倒难得。
丹陵坊这间小宅,还是散修时在论道通衢置下的,中堂门扇大开,挪走屏风,便能看见庭院,十分通透。
危峥嵘坐在屋内,一手从案上拈起一颗围棋子,一手持刻刀,轻车熟路地在玉石棋子上雕满花纹。
“水玉、函石,这不是宗内制玉符才用的材料吗?”
司鹤川天明才离开御坤坊,没去问玄宗在论道通衢的驻地,图个清净来找危峥嵘,见他雕刻棋子,随手捏起一枚刻满了卷草纹路的白函石棋子。
“这是我自己私库里的,让千仞帮我制成两罐棋子。”
咔哒——
又一枚雕好的棋子落进石盏里。
司鹤川把棋子丢回去,“谁问你这个了。就是从宗内的宝库调两块玉石,也不算什么。”
“宗内库存的石料不多了,品质皆不如我这几块私藏。”危峥嵘道,“回去也该给弟子们发布新任务了。”
“回去的事回去再说。”司鹤川转过身,面朝庭院双臂环胸,“今晚弟子们的仙舟便到论道通衢了,你可与我同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