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游戏和现实融合了?”迪克依旧活力满满,甚至有空开个玩笑,“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头号玩家》了,想想还蛮刺激的。”
“对我们这些义警来说,刺激的事情还是少一点比较好。”芭芭拉笑了笑。
‘刺激’也许意味着一架塞满了炸弹和人质,正在飞速坠落的飞机;‘刺激’也许意味着熊熊燃烧的大楼,和里面即将炸飞半个城市的危险化学物;‘刺激’也许意味着一些常人无法完成的任务,横跨身体的巨大伤痕和如花朵般盛开翻卷的皮肉。
迪克很熟悉这些东西——他毕竟在很小的时候(这个年纪的正常小孩通常在苦恼作业做不完和蛀牙)就开始和当年还不那么冷硬的蝙蝠侠组成了搭档,并经历了足够多的战斗和故事。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没有那么紧张。
好吧,也许有一点。
……适当的紧张会让他的效率和战斗能力提升,不过迪克觉得现在最好还是放松些,所以他开始主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点什么好呢?身着蓝黑色紧身衣制服的义警蹲在楼顶,看着街道上缓慢踱步的腐尸们。
那就想想这个游戏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迪克歪歪脑袋,陷入了回忆——布鲁斯似乎玩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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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
“真是抱歉,迪克少爷。”当年头还没那么秃的阿福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给被呛得直咳嗽的迪克擦脸,“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当年还没长到一米七八的迪克摆摆手:“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要跑过来……所以这里真的是曾经的游戏室?好多灰啊……”
这间长达十几年都无人问津的房间算不上大,可从覆盖着厚厚积灰的家具和墙上褪色的海报来看,这里曾经恐怕是个相当温馨的小房间。
四把大小不同的椅子,四个大小不同的豆袋沙发,一台放在矮桌上的老式电脑,桌子下方塞得满满的篮子,整齐摆放在电脑旁的蜡笔和油画笔。
——一对家长,两个体型较为接近的孩子。
已经在接受基本的义警训练的小孩很快得出了自己的推论。
阿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于是迪克踮着脚,轻轻地走进了这间仿佛被时间遗忘了的褪色房间里。
家长的身份很好猜测……黑发蓝眼的小孩蹲下身,比划了一下豆袋沙发的大小,但两个体型较为接近的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绝对是布鲁斯,那另一个是谁?
探险仍在继续,迪克探头探脑地翻到了线条幼稚的水彩画,上面是三种不同的笔迹——其中两种工整又不失优雅的笔迹大力地夸赞了水彩画的用色,较为幼稚的那种则傻兮兮地在右下方签了个名。
……迪克对着那个大大的‘布鲁斯·韦恩’陷入了沉思。
……难以想象布鲁斯曾经会画粉粉蓝蓝的小蝴蝶和歪歪扭扭的,仿佛被人用力揉吧了几下的参天大树。
只不过这画的正中间怎么有个狗爪印?画出来的吗?
迪克一边反复翻看着这张幼稚至极的水彩画,一边起身——也不知道是腿蹲麻了,还是昨晚的训练强度有点大,这只向来灵活到极点的知更鸟居然踉跄了一下。
这一踉跄居然引发了更为神奇的连锁反应,迪克快速调整重心时绊到了桌脚,于是他好不容易调整成功的重心再次歪斜,令小小的孩子手忙脚乱地向身后倒去。
如果他想的话,他完全可以原地来个四连空翻,强行找回平衡,可他手里还捏着幼年版布鲁斯的水彩画,他本人还站在这间明显对布鲁斯很重要的游戏室里——所以迪克觉得比起四连空翻时捏皱手里的纸,或者踹飞几件家具,他摔一跤反而是更容易接受的结果。
……事实证明,幼年版夜翼面对意外的经验还是不够多。
……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作出了错误的选择。
……虽然他在倒到一半时就意识到了这点。
坏了!迪克感觉自己的头发竖了起来,他身后就是那个矮桌和电脑啊!
咚!乓!哗啦啦——
桌子翻了,桌子下方的篮子自然也不能幸免——手编篮子翻倒,游戏光盘和卡带瞬间飞得满天都是,砸得迪克险些眼冒金星。
哦不哦不哦不哦不哦不!迪克连忙爬起来,汗流浃背地扶正矮桌和篮子,以及那台老式电脑。
幸好阿福没来,布鲁斯也没来……小孩难得慌乱地开始捡地上的光盘和卡带,快快快,快把犯罪现场恢复原样——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这些光盘和卡带上印着的游戏名和图案。
压在最上层的卡带上印着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鲜红色的字体横在正中央,右下方则是游戏公司的名字和logo。
如果迪克对游戏更了解一些,他就能看出这里存着的游戏的发行日期都在韦恩夫妇遇害的日期前。
但当时的他没有。
所以这个黑发蓝眼的孩子只是努力地将物体和家具都放回原位,然后带着一身的灰,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游戏室。
“抱歉哦,”他拍拍门把手,轻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游戏室里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死寂,小孩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所以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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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成年版迪克摸了摸下巴,那时候,压在篮子最上层的是不是《生化危机2》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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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
几分钟前还在街道上飞驰的摩托车已经摔在了地上,油箱的位置在朦胧的雨幕中腾起耀眼至极的火光,在一滩又一滩的水潭里映出波光粼粼的金红光芒,照亮了这一条原本暗得惊人的小路。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努力眨巴眨巴眼,顺便把摔碎了半截的防风镜给扒拉下去了。
雷声滚滚。
刺目的闪电划过暗沉的天空,让我勉强找回了自己的视线和注意力,也看清了立在街道尽头的那道鬼影。
它有着两只直直的,笔直竖向天空的尖耳朵,身形漆黑又高大,面部隐没在厚重的阴影里。身后的披风则像蛋糕上过多的淋面那样堆积在身后,浓重压抑到了极点。
鬼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有风吹来,送来了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但这份气味很快就消失了。
就像那个消失在了雨幕中的漆黑身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