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都在下雨,毫无由来的倦意让人时常恍惚。
宋亚轩用手肘撑着头,双眸幽幽地盯着床上人的侧脸,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无法挣脱的痛苦中。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如黑燕子归巢时的呢喃。刘耀文的状况没有预想的好,几度陷入昏迷,但好在命保住了。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角,宋亚轩的思绪已经飞远,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影。林致雪静静地站在门前,棕色的瞳仁像黑洞一样随着呼吸收缩。她少些气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马嘉祺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种强烈的不安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这场暴风雨恐怕即将摧毁江城表面上的平静,露出它本来的血盆大口了。
与此同时,马嘉祺拖着一身伤爬进一栋因违建而废弃的大楼,坐靠在粗糙的水泥墙上。充满铁锈味的鲜血从他的体内涌出来,又钻进他的衣服里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雨水更是加重了这种闷热的窒息感。
他想给宋亚轩打个电话告诉他当初自己没有骗他,但是手机早就在逃亡中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他想给林致雪再做一次桂花酱,但恐怕是等不到这年的秋天了;他想再见一面丁程鑫,想拉着他的手痛快地大哭一场,恳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他想再给笑笑买一次冰淇淋跟她道歉,自己不是一个好爸爸……
蓦然间,马嘉祺觉得全身的疼痛都没有了,他仿佛又回到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盛夏的热浪像橘子汽水的甜腻般深入骨髓,教室里开着空调又开着风扇,可怎么也不见凉快。丁程鑫正趴在课桌上睡觉,马嘉祺的余光突然鬼使神差地被旁边睡得迷糊的人吸引,他慢慢停下手中不断洇出墨汁的钢笔,像只充满好奇心的小猫一样弯腰凑过去,在感受到丁程鑫打在他鼻尖上的呼吸后,他满脸如得了痱子一样红。
那时的马嘉祺还不知道,自己到死都还在为他心动。
大雨滂沱,乌云遮盖住了月亮,废弃大楼里的光线很暗,以至于有人靠近马嘉祺都不知道。
“马嘉祺,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一份决然的冷漠。
马嘉祺抬起沉重的眼皮,努力想要看清他,但鲜血模糊了眼球,什么也看不见。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狼狈?”
男人缓缓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亮端详着他。
一声释然的笑从马嘉祺沤着血的喉咙吐出来,“李天泽,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未来。”
沉默在两人充满仇恨与痛苦的回忆中长出藤蔓,疯一般的蔓延,直到荆棘扎破两人的喉咙,只剩下沙哑。
“对我...你后悔过吗?”李天泽苦笑,“你当初是怎么毁了我毁了我全家,你还记得吗?”
马嘉祺艰难地滑动喉咙,惨白的嘴唇嗫嚅,“是我利用了你。”
说着,他吐了一口血,扯出微笑,“但我不敢后悔,因为我不能回头了。”
话音落下,男人颤抖着放声大笑,哮喘再一次让他窒息。但如今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明媚的下午被马嘉祺揽在怀里捂住嘴巴缓解病症的少年了,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只有恨的躯壳。
“马嘉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他隐忍住眼泪,“但我更恨的是...到现在...我都还爱着你。”
有时候,命运真的是可笑。
马嘉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对他们彼此的怜悯。说到底,他们才是最像的人,在人生这条路上总是不能得偿所愿。
“天泽,我快不行了。”马嘉祺缓缓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弱,“让我死在你手里吧,就当是我欠你的……”
一阵沉默再次袭来,李天泽默默擦去脸上的眼泪,可不知为什么,眼泪像止不住奔向大海的河水,怎么也抹不干净了,这一辈子,都抹不干净了……
那天夜里,丁程鑫从噩梦中惊醒,他感觉到心里好像有什么永远离他而去了,只剩下一片随风飘荡的罂粟花。
他跌跌撞撞从床上摸爬起来,想去拿桌上的药,却没想自己突然被人抱住了,他身体一颤。
“要找什么?”敖子逸问,“我帮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