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住的房子是一梯一户,电梯只能到达业主本人的楼层,是以他走得急,连家里的大门都没关,浅灰色的烟雾从半人宽的门缝里飘出来,刺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电梯间。
祝茗挥散面前的烟雾,心中警铃大作:“怎么回事,白歌把家点了?”
033汇报:“没有检测到起火,烟雾的成分含有尼古丁和焦油,应该是白歌在家里抽烟。”
祝茗皱起眉。
电梯间的烟味都这么刺鼻,家里得成什么样子?
温执明最讨厌烟味,连路上遇到抽烟的人都要绕着走,这么浓烈的味道,他怎么受得了?
心跳越来越快,每一次收缩都仿佛要冲出喉咙,祝茗心急如焚,几乎是连扑带撞地冲进白歌家里,来不及多想便扬声呼喊:“……温执明?!”
没人回应。
白歌的住处实在很大,大到祝茗想抓来设计师问问,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房间,他推开每一扇门往里看,脚步是前所未有的凌乱,但他已经顾不上惊扰楼下的邻居。
“温执明,你在哪?”
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陌生的不安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岌岌可危的心脏。
——他为什么不回答?是房间太大,没有听到,还是已经……不能回应了?
“祝茗,在那里!”
033清脆的声音在一室静谧中分外显眼,它拉长屏幕的一角,为祝茗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次卧配备的独立卫生间,在那里,烟草的味道浓烈到令人发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祝茗用失去知觉的右手握住门把,几乎机械性地做出一个下压的动作。
即使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仍然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浑身血液逆流。
地上湿滑不堪,瓷砖上铺了一层几厘米高的积水,混杂着淡淡的血红。洗手间的水管被撞断了,水还在流,沿着断裂的边缘不断滴落,潮湿的空气里满是烟草与血的味道,过分刺鼻的气味灌入鼻腔,令人几欲作呕。
冷白的灯光映射下,温执明侧躺在冰冷的积水中,将他拴在管道上的细绳已经崩断,青年骨节突出的白皙手腕磨得血肉模糊,额角也开了个口子,鲜血顺着太阳穴汇入地上的积水,漾开一圈圈绯红色的涟漪。
他身上的白衬衣已经被血水浸透,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微微起伏的肋骨。
祝茗感觉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鼻头涌上酸意。
那是几个小时前,他和温执明一起去买的那件衬衣,那个时候,温执明那样意气风发,仿佛仍是大学时代那个万众瞩目的青年。
但现在,他身上的光芒褪去了,像被人随意丢弃的一个物件,被这片湿冷的阴影吞没,好像再也逃不出来了。
祝茗呆呆地站在原地,伶牙俐齿的嘴像生锈的磁带:“……温执明?”
没有回答。
他俯身屈膝,手忙脚乱地把温执明扶进自己怀里,满手都是水渍和殷红的血,声音颤抖得他自己都认不出来:“温、温执明?!”
没有回答。
指尖触到那人没有温度的手腕,祝茗只觉得温执明的身体像一个破烂的玩偶一样软,软得让他心里发凉。
他征战沙场多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本以为自己习惯了面对生死,应当对这样的场景毫无感觉,但在这个瞬间,一种过分陌生的情绪久违地涌上心头,让他如坠冰窟。
那是恐惧。
几乎下意识的,祝茗十分僵硬地伸出手,探了探温执明的鼻息。
——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呼在祝茗手背上的气像火一样滚烫,不用测量也知道正发着高烧。
祝茗十分小心地把人抱起来,青年身形高挑,体重却轻得过分,即使意识全无地倚在他怀里,也没有多少份量。
他快步走出洗手间。
033被宿主的反常吓得不敢说话,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叫道:“祝茗,你要带他去哪?白歌一会还会回来,看到温执明消失了,要怎么办?”
祝茗头也不回:“去医院。”
他喘了口气,牙根仍然微微咬紧:“人都这样了,还顾得上白歌怎么办?”
033噤声,默默帮他一路破解门禁。
——
救护车动静太大,祝茗怕招来不干净的东西——特指白歌,指使033帮自己叫了出租车。
系统主动帮自家宿主作弊,将他的排序调到了app的最高优先级。
刚做完这一切,怀里的人便动了动,祝茗浑身紧绷的情绪陡然消散大半,他惊喜低头,看见温执明微微蹙眉,抬手扶住额角。
“温……执明哥,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
青年尚未完全清醒,锐利的眸子不带情绪向他瞥来,却在触及他面容的瞬间剧烈收缩。
“嘉木,你……”温执明向他的脸伸出手,紧接着骤然收回,脸色大变,“你在做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放我下……咳咳!”
他的脸愈发苍白,挣扎着要从祝茗怀中离开。
“你一直没有音信,我担心你遇到了什么事,所以就跑来了,”祝茗怕伤到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仍扶着他的肩膀,语气渐渐不忿,“还好我来了,要不然……”
——啪!
温执明猝然挥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祝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