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在广扬殿养身子,一切事物又都免了。
匈奴王子几次派人传话说要来探望,扶摇不想见他,只招匈奴公主进宫说了几句话,就让人走了。
程执玉不在扶摇这边时,安宁公主便常来陪她。
两人坐在明窗边的暖炕上,安宁专注地绣着兰花手帕,扶摇则握着一块似玉般乳白的磨刀石,细细打磨表哥送她的那把钝匕首。
“小心别伤着手。”安宁飞针走线,还不忘去瞧对面的扶摇。
“放心,这匕首没开光的,钝得跟铁块似的。”扶摇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挖了一块油膏,轻轻涂抹在匕首上。她一手握住匕首,一手拿磨刀石来回摩擦,刀刃与石面之间发出“滋滋”的声响。
安宁瞧她一阵,看她磨得有趣,不禁道:“我也来试试。”
“你别弄,这上面粘了油,滑溜溜的,一会儿你拿不住针。”扶摇不给她,又问:“是不是绣得无趣了?我就说你这活计不好,费眼睛脖子还酸。”
安宁鹅黄的锦帕上,一朵紫色金边的兰花已经绣得差不多了,她展开给扶摇看,“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语气中,带着点少有的傲娇。
扶摇抬眸,漫不经心瞧过去,见那手帕上的兰花栩栩如生,一只翠蓝的蝴蝶绕着紫色兰花飞,这一看,顿时就喜欢了。
她伸手去拿,被安宁抢先收回了手。
“你手上有油。”安宁嘟嘴道。
扶摇将匕首一扔,蹭到安宁身边来,举起泛着油光的手,笑嘻嘻道:“好姐姐,是绣给我的吧。”
“尽乱说,我哪里是你姐姐。”安宁怕她将手上的油蹭到帕子上,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些。
大宫女青棠端来水,“殿下,您净手。”
上次她拿马奶糕给扶摇吃坏了肚子,若陛下还在宫里,她定是难逃一死。殿下心慈饶了她,青棠而今伺候起来,几乎全心扑在扶摇身上。
扶摇伸出手去,朝颜给她抹上月季香味的胰子,朝露为她在水中轻轻揉洗双手,一旁又有宫女端着干净的温水,让扶摇再过一遍。
如此洗好后,扶摇便来抱住安宁,笑道:“快给我瞧瞧。”
安宁忙着收线,偏过身子到一边去,待将针取了,才递给扶摇,“看你急的,就是绣给你的。”
扶摇一把接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嘿嘿笑道:“早说给我的嘛。”
“你那边缎子够不够,不够了自己去尚衣监挑。”
扶摇手上抚过那朵小花与蝴蝶,尚衣监给她做的衣裳帕子都是华贵的,不是螭龙就是凤凰,她早看腻了,安宁的小花小蝴蝶,清新可爱,倒是入了她的眼。
“我哪里用得完,上月你才硬塞了十来匹蜀锦给我。”安宁笑道。
如今宫里就这么几个主子,哪里用得了那许多东西,安宁的院子里,囤了许多布料珍宝。
“不过呢,我到是想选一匹淡色的缎子。”安宁又道。
扶摇抬眸瞥她,“都说了让你自己去挑,我送你的你又嫌华丽了,你找沈兴去,都是他挑的。”
原本躬身候在一旁的沈兴,忙垂首过来陪罪:“都是奴婢见识浅薄,没挑到公主喜欢的缎子。”
安宁公主知道扶摇不是有心训斥人,但沈兴是带大扶摇的公公,她哪里敢对他不满,忙找补道:“殿下您别怪他,沈公公是挑得好的,只是我想用淡雅的缎子做几个靠枕。”
扶摇见安宁谨慎起来,就觉得没意思,挥手让沈兴走开,不客气的将帕子塞到袖中,然后牵安宁起身,“我带你看看表哥送我的新弩箭,轻巧极了,箭矢咻一下就发/射出去了。”
两人抬脚迈过门槛,裙袂起落间,层叠似花朵绽开。
安宁挽住扶摇胳膊,笑道:“原来你执着于秋猎,是为了试验你的新弩箭啊。”
“那当然,前些日子我的手好了后,都刻苦勤练呢。”扶摇傲娇道。
安宁:“一会儿你教教我,我都快忘了怎么用了。”
扶摇故作鄙夷:“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哪里拿得动。”
安宁不服气:“我哪里小了,好歹比你大两岁。”
扶摇:“是是是,你大我两岁,怎么还不下降?莫非是要做老姑娘?不成不成,等父皇母后回来,就让他们给你赐婚。”
扶摇说着,哈哈笑起来,一面跑走了。
安宁羞得厉害,追在扶摇后面,扬言要打她。
女孩子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禁宫中回荡,沿途的宫人们都垂首避到一边,面上洋溢着微微的笑,冲散许多禁宫的森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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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扶摇强烈的要求下,秋猎终于举行了。
清晨,程执玉从偏殿过来唤扶摇起床,却见她坐在妆奁前,已经在绾发了,不禁挑眉:“上朝起不来,玩儿的事就起得来了。”
“那当然。”扶摇展唇笑了,自明镜中望见表哥玉冠飞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