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味道落在鬼鼻子里就像是馋人的肉香,一碗馊饭和一碗香喷喷的肉,会选择哪个已经一目了然。
“咦?你还要过去啊?”泥偶故作惊讶地发出了惊叹,“除了四年都没除掉,按常理来说可是很凶的哦。”
“不要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我说话——工作室有规定可以举报老板吗?”林书渝无情地把泥偶推离自己的耳边,在与黑影相隔不到五步时停下。
鬼缠身难解,他也不愿意把麻烦事拖太久。搬家前帮忙把这麻烦处理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要是能为自己积点阴德就更好了。
靠近了之后,林书渝也能将那白瓷碗中的光景看得更清楚:四柱细香已经燃烧了大半,猩红的火光若隐若现,撒下的白色香灰混在有些泛黑的饭中,看上去甚至有些泛青。
鼻腔弥漫着草木灰的气味,有些呛人,但无伤大雅。黑影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来者,瘦削的脸颊自太阳穴开始凹陷,如同一具枯骨披上了干瘪的人皮。
“饿……”人皮张开嘴,里头一片空洞,“好饿……”
他本不是饿死鬼,但被人每隔七天喂一碗饭,没被填饱肚子,反而喂大了胃口。困在十字路口浑浑噩噩找不到往生之道,又平白无故多添了贪念。林书渝若有所思,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这么多和尚都不能超度成功的原因。
“饭……饭……”关节扭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令人骨头疼的咔咔声,黑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四肢着地,匍匐着朝青年的方向伸出手臂。
在那只手即将落地时,黑发青年松开了狗绳与项圈的链接。
“去吧,面面。”他轻声说道。
泥偶的动作定住,停滞在半空中,黑豆眼倒映着人面狗走上前去后所发生的一切——那张铺满皱纹的老人脸如同蜡般融化,露出了下方深不见底的嘴。
一口。干瘪的皮被扯成了两半。
两口。发黑的骨头变成了一地的碎渣。
人面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沉默着埋头苦干,只有牙齿开合之间漏出几分清脆的咀嚼声。林书渝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目睹着鬼影隐没在自家白狗的嘴中。
最后一点残渣也化为烟灰飘走,林书渝俯身拍了拍人面狗的头,语气甚至有点自豪:“好狗狗。”
那张老人脸又重新凝固回来,人面狗克制地用自己毛茸茸的那一边蹭了蹭主人的手,没忘记把嘴边剩的骨渣抖掉。
周围的温度似乎又回到了寻常夏夜的范畴,林书渝很是贴心地将碗挪到墙根处防止第二天有车直接碾上去,随后十分有素质的重新将遛狗绳拴回了项圈上。
回家的进程继续,人面狗摇晃着尾巴,不难看出它的高兴。林书渝是个不会扫兴的好主人,顺着狗狗的心情夸奖道:“你做的很好,对不对?”
面面没有用叫声回答,只是混浊的眼睛亮了几分,皱巴巴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笑意。
等走出了五十米的距离,泥偶才幽幽地飘回了林书渝的肩头:“好熟练啊——你经常干这种事吗?”
“什么事?”林书渝思索了一下,“给面面加餐吗?不经常。”
他又不是什么民间捉鬼师,天天去探查那些都市传说背后到底有没有鬼魂然后为民除害。少与这些东西接触一向是他的生存法则。如果不是今天出了点小意外,他会和往常一样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听到他的回答,泥偶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加餐吗……林书渝,我想你确实很适合我们工作室。”
“谢谢你的认可,但你好像说过很多遍了。”
再度打开客厅的门,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走到了“2”——这真是一个令人忧心的数字。精通养生之道的林书渝当即立断地把狗放回狗屋里,又将赖在自己房间不走的鬼婴赶出去,快速道了声晚安就锁上了门。
门落锁的那一刻,泥偶摇摇晃晃地从他口袋里探出头来:“房间里有个阴童子,门外趴着只人面狗,客厅住着个镜鬼,还有一对外出未归的夫妻鬼……你们家可真是有趣。”
“不好吗?”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开始脱外套,语气平淡而肯定,“我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幸福不幸福暂且不提,热闹是真的。”泥偶飘到一旁的桌子上,毫不避讳自家新员工正在进行洗澡前的准备,“既然已经入职了,那我也是时候给你分配第一个任务——”
“等等。”
一只手指压在了泥偶的嘴部,强行打断他的话。黑豆眼睛朝上转了转,倒映出青年的脸,具象化地传递着一句话:什么事?
林书渝收回手,把浴巾从椅背上拿起来:“现在是半夜两点,无论在法律层面还是社会公认标准里,都不该和工作沾边。”
泥偶很有耐心地问:“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明天早上再介绍这个第一项工作的内容。”林书渝看了眼表,补充道,“早上九点半吧,常见上班时间。”
泥偶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变,但林书渝莫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诧异与震惊。过了几秒钟,企图压榨新员工未果的黑心资本家才开了口:“好吧,我还是第一次接受这种建议,以后我会多加改进。不过,我还是觉得需要把前情提要说一下——”
“你知道兴成大酒店的无头尸传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