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实在抱歉。”
祝忧忙把自己顺手收起的帕子还回去,落落大方与人告了歉。
崔玉棠表示并不在意,取回帕子认真收好。
走出锦庄,余晚桃仰头观望大好的天色,高兴道:“眼下不缺原材,银子也够,我们年前就能把铺子盘下来了,得寻个时间再去酒儿巷探探。”
市集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崔玉棠护着她走,眼里萦着淡淡笑意:“别贸然去问价,先打听一下酒儿巷那边铺面大体的价格,再看看有无熟识的靠谱牙人,届时还能帮着压压价。”
“窈儿也在县里,可以托她打听一下,我们去肉市买些羊肉吧,我今晚想吃二郎做的冬笋焖羊肉。”
“好,我做。”
……
回到村里时已然下午了。
小细柳央着余天庆帮忙张罗,将十五个报名冬伐的村民都敲定了,只等着说一声,立马便能开始上工。
余晚桃听了一耳朵,她舅舅陈老根也在其中。
想想也是,天气冷了码头的活不好做,陈文祖在县里住着,样样都要钱,就连李氏都在县里接了缝补浆洗的活计,没空在村里逮着人撒泼了。
“晚些吃了饭,让人去知会一下,明天开始上工。”
“成。”,小细柳接过那一吊子羊肉挂起来,抬头问她:“这羊肉怎么做?炖着还是炒?怪贵的我都怕做坏了。”
“做冬笋焖羊肉,今儿二郎下厨。”,余晚桃回屋换了身粗棉衣,去后院拿锄头和竹筐,扬起笑道:“我们先去挖冬笋。”
“行,那我先去桑园把鸡赶进窝棚里,免得明儿人多,给惊着了。”
三人一道出门去,在桑园分开,余晚桃和崔玉棠沿着进山的小道往北边的竹林去。
冬天山里都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凌,一碰就碎,沾湿衣靴。
“忽然想起上回说要去打松塔的,后来倒忘了。”,余晚桃扶着林立的松木,踩在地上湿厚的松针上,脚底咯吱咯吱响。
崔玉棠大步跨到前面,来到竹林边沿的斜坡上:“松木高,要打松塔得爬上去,入冬后树皮湿滑,不好爬的。”
“也是,怪危险的。”
余晚桃微微喘气,把竹筐放下来,弯腰去寻土里拱出来的裂缝,“挖这试试,应该有笋。”
崔玉棠应了一声,照着她指的地方,挥动锄头,挖下去没一会就现出了胖嘟嘟的冬笋壳子,怕锄头伤着笋肉,他直接用手把那截笋子拔了出来,抖干净泥土后扔进竹筐里。
这片竹林有着不少笋坑,估计是被村民们挖过,两人又往里走了一些,陆陆续续地挖满了一竹筐,还摘到了一兜子的野生毛桃。
出了竹林余晚桃在田边的沟渠里洗了两颗毛桃子,跟崔玉棠分着吃,这毛桃子果肉很白,微甜带着生涩,还不够熟,但吃着很脆。
“还吃吗?我再去洗。”
崔玉棠摇头:“回家吧,留着慢慢吃。”
弯弯绕绕的田野小路上,两道身影被黄昏拉长,伴随着鸟雀归巢的哟哟声,行回家去。
刚挖的笋耐放,不急着处理,崔玉棠从竹筐里拿了一颗大的出来,其余的全部放进柴房里和白菜并排着晾开。
羊肉先做去腥处理,再上锅炖软呼,冬笋去壳切片,过一遍热水,等羊肉炖得差不多了就把笋片加进去,其余料子炒香,一并焖煮。
好肉和天然鲜的食材做起来不用太复杂,这么简单焖煮,便能将冬笋的鲜味最大程度地保留,再加上羊肉独特的口感,光闻着味便香掉了舌去。
冬夜里一家人围着热腾腾的锅子,吃顿鲜香味美的冬笋焖羊肉,再来上一碟子酥香煎鱼,并个肉丸子白菜汤,当是叫人吃个肚圆。
——
冬里寒雾重,桑园里白茫茫一片,泛黄的桑叶掉得满地都是。
冬伐是个力气活,来的都是当家的汉子,早早便自发到了,也无需主家发话话,知晓要做的事情后,便各自忙开。
原先便定了包一顿午饭,余晚桃去桑园走了一遭后,同林小秋家买了些鲜蔬菜,请人过来帮忙做饭。
大锅菜总没细致做出来的好吃,但胜在给肉足,米饭则是加了杂粮番薯的,量大顶饱。
做好后抬着锅去桑园里,就地吃,吃完继续忙活。
林小秋递给余晚桃一根煮熟的玉米,与她坐在桑园的草垛子堆上说着话:“我婆母可千叮咛万嘱咐了,万万不能收你这点子菜钱的,你说你作甚非要塞过来。”
余晚桃盘腿坐着,对她笑:“我家里请帮工包饭,如何能拿你家的菜,传出去岂不是白惹人笑话。”
林小秋翘着下巴说:“哪里是白拿,我们家今年冬天赚钱了,可都是托了你的福,现下几乎每天都能摘一牛车的菜拉去县里卖,那些酒楼抢着要呢。”
“看,我男人给买的银镯子,花了二两银子呢,我婆母都没骂我败家。”
余晚桃见那银镯子确实精巧,也替她高兴,大概世上多数的矛盾都是来自于“钱”,钱不缺了,便能解决大半矛盾,进而家庭和谐。
天愈发冷,若不是为了生计,想也没人愿意出来找活,余晚桃静静望着在桑园里闷头忙碌的身影,无端感慨起来。
冬天黑得早,傍晚时便收了工,大家排队着领工钱,到陈老根时,桑园里只剩下零散几人在收拾工具。
“桃子。”,许是上次不欢而散,这会陈老根喊着人声音也没甚底气。
这个当家的汉子,似比以前瘦了些,发白大半,脸上尽是风吹日晒,为生计奔波留下的痕迹,黝黑,苍老。
余晚桃垂眸:“舅舅……”
余晚桃想劝他自己多留些钱,对自己好些,不要为着陈文祖拼死拼活的,可是转念又想自己并没有这样劝说的立场,说了他也不会听。
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声:“天也将暗了,舅舅快回家去吧。”
“哎,你也是。”,陈老根呐呐应了声,佝着腰转身走了。
桑园的事算告一段落,余下的得等明年开春再做打算。
余晚桃关了园,踩着夜色回家。
忙了大半年,这会才算是真正歇了下来,心里松快,睡得也安稳,翌日暖阳升高,光线从窗柩倾斜进来,余晚桃才悠悠转醒。
她盯着帐顶看了半响,忽想起有一阵没给窈儿布置作业了,遂爬起来穿好棉衣蹦到案榻上,翻出往日崔玉棠用来练字的纸张,在上面画了一支绿柳流苏簪,边上备注所需材料,颜色配比,和完成时间。
望着单调的一支簪,余晚桃眼前一亮。
她开绒花铺,是否可以画一本集齐所有款式的图册?
到时多增加一条定制的规矩,让客人自己选择,指定款式或者按照客人的要求画设计图,这样既能增加客人满意度,又可以多收一笔定制费用。
女子心理大多不难猜,无非是别出心裁,独一无二,定制正好合她们的心意。
只是如此一来,估计会很忙。
窈儿聪慧,也刻苦肯学,依照着如今的进度等到年后开春定是可以独立做簪的,但只依靠她们,近半年尚能应付,若要扩大经营规模,便需要大量的人手了。
或许,慈济堂里的姑娘们,可以支应起来。
到时挑些合适的人,开个绒花班子教授手艺,学好了便在铺子里做个绒花娘子,做久了有名气了,客人们许还会点名要哪位哪位娘子做簪。
名人效应一出来,便是块活招牌。
关于开铺子的诸多想法,余晚桃在心里一遍遍过着,而眼下最紧要的,便是买铺子一事,于是当日里收拾好自个,便去县里找窈儿了。
窈儿见她来,心里高兴得紧,迫不及待地给她看自己近日掐的样式和新染出来的蚕丝。
“我最近多有观察县里姑娘们爱戴的簪子和饰品,画了些出来比对,那些个时下里流行的几款我也研究了一遍,试着做过,就是手还笨着,不如别的做出来精致。”
余晚桃认真看着,鼓励她:“你学得已是不错了,学手艺便是熟能生巧,多练练就是,我带了张绿柳流苏簪的样式图来,你照着做,做好了我再检查。”
“哎。”,窈儿接过那张样式图,仔细收好。
“窈儿,我想把铺面置在酒儿巷,你可知有哪些靠谱的牙人?”,余晚桃问。
“我是不曾了解这些,但嬷嬷在那边置过产业,她应是知道的,我去问问。”
窈儿问得了那牙人的地址,便与余晚桃一道往酒儿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