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看着那双哭红的眼,还是心疼了,只是片刻,他将情绪藏起,露出一抹苦涩笑容,“千禧,今天是在外面,我不想让人瞧见我们这样子,于你,于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千禧没料到他说得如此直白,他说得好像也没错,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就是不喜欢那若有似无的疏离。
或是因为她明白,这样的感情或许不是姐姐对弟弟的感情,而是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望,一种在此刻见不得光的情愫。
所以,她那么会说的一张嘴,此刻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急得她直跺脚,乱哼唧,“哎呀……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不懂……我们……我们……”
她焦躁地远离了江祈安,让他松了一口气,背靠着堆放杂物的橱柜,高高仰起头,环着臂,听她似嗔似怒的声音,喉结一遍遍扯动着,欲言又止。
乱跳一阵后,她才厘清思绪,“我不要我不要!我们做什么了!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人!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江祈安冷冷笑了一声,他不能动摇的,一旦她离得近一些,他心就会不由自主随她起舞,那时,谈何克制呢。
“好了,无事了,我们回去再说。”
江祈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潦草揭过此事,他利落转身,开了门。
千禧不知他为何突然就冷漠成这样,一颗心随着他抬起的手不断下沉,一落千丈,沉不到底。
“等等!”她唤住他。
江祈安顿住,微微偏过头,“何事?”
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像一盆刺骨的冷水从她头顶浇下,刹那间,心凉了一半。
她觉得,撒娇都不管用了。
只能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他,“舒念芝又跑不见了,你带来的人,总该妥善安置。”
“我让江年盯着她了。”
“江年也不尽责。”
“千禧,你不用这般紧张,我们好话歹话都说过,身契我也早还给她,还给了她钱财,早就算仁至义尽了。”
“那你不管了?她年纪那么小,什么也不懂,是你把她从青楼领出来的,你就这样任她而去,她如何面对世间险恶!”
千禧知道自己指责过于无理取闹了,江祈安将她从青楼赎身,没有染她清白,没有将她强行送人,也没有强迫她的意愿,完完全全抬了她身份,还给她自由身,的确算得上仁至义尽。
可她此刻还是想指责他,或许就只是想指责他而已,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了。
有那么一刻,她很无力,只想责怪自己。
明明是自己拒绝她在先的,有什么资格不接受他的疏远呢?
千禧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这世间绝顶的坏人,霸道得没边了。
这样的自责让她鼻子发酸,泪水在顷刻之间盈满了眼眶。
她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她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努努嘴,故作无事,用俏皮的语气对他道,“知道了,待会儿回去我再好好教训她。”
“潘大人方才好像在唤你……你快去找他……”
她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的裙边露出的绣花鞋尖,渐渐看不清鞋子的颜色,与上面的绣花。
江祈安扒开门栓,死死咬着半边唇瓣,咬得唇瓣发白,一阵苦笑。
说开了,就会慢慢习惯的,不是么?
他哗地拉开门,门外暖风猛烈灌入这阴凉的房,千禧余光见他翩跹飞舞的衣角,觉得他陌生极了,他还是她弟弟吗?
晚宴是大圆桌。
千禧还是乖乖坐到了他身边,演他江祈安的姐姐,江祈安也不会给她夹菜,胳膊肘也生怕碰到她,倒不像姐弟,像貌合神离的夫妻。
用饭时,齐夫人不由分说坐到了江祈安旁边。
齐夫人不断给江祈安夹着菜,“祈安呐,你尝尝这鳗鱼,这可是好货。”
齐夫人一口一个祈安的叫着,语气亲昵,动作亲密,听得千禧耳根发毛,这绝不是正常的距离,也并非长辈对晚辈疼爱。
江祈安受伤的那只手掌心已经掐出了深深两道印记,甚至刻意让伤手疼起来,才能抑制住此刻翻涌的胃。
他是想和千禧保持距离,但绝不想让她看见,他对富庶夫人狼狈赔笑的模样,哪怕全天下都看见了,把他鄙视进泥里,他也不容许千禧看见。
千禧饭吃到一半,江祈安忽然对她小声道,“千禧,你能先离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