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两声,“现在想想,哪里来这么多大好人,多的是我这样的蠢人罢了……”
千禧笑笑,“张大夫可不该这样想,别人不做好人,你做好人不就是了,莫要丧气,好人恶人天生就在较量,你退缩了,恶人不就更猖獗了么,你可得养足心气啊!”
张贤春听完,微微一怔,“姑娘说得有理,但我人笨……”
“怕什么,世间好人可不止你一个,咱回去找江县令,问他如何办这件事!”
张贤春暂时安下了心,愁绪褪去,却是窘迫起来,脚下不自觉踏起小碎步,“哟,姑娘,快走吧,我待了一整日,憋坏了,白日我大气都不敢喘……”
千禧笑笑,“好嘞,就走。”
两人刚想从那极高的窗户翻出去,就听得外面哐当一声响,声音巨大。
千禧人傻了,“有人?还是梯子倒了?”
张贤春内急,憋得肚子痛,脸色一阵一阵难看。
千禧听着外面再没动静,想来只是单纯倒了梯子,便翻上去瞧,“院里头没人,梯子可能没搁稳,我先下去,张大夫你慢些爬上来!”
但真翻上窗户时,她心头一沉,这么高,跳下去不得断手断脚啊!
她回头瞧着张贤春缓慢从药材堆爬上来,想她已经饿了一天,内急也憋坏了,总不能就卡在此处,且待得越久越危险,果断一点为好。
咬紧牙,便一跃而下。
本是横了心,跳下来时却想着避开那木梯,又不够灵巧,硬是踩到了木梯,又将那伤脚给崴了,痛得她在地上翻滚,眼泪都挤出来了。
“千姑娘,没事吧?”
她按着脚踝,抽着冷气,“没……没事……”
应该没事……
她艰难起身,摆好梯子,张贤春这才得以逃离这令她信仰破灭的仓库。
好在济世堂有个狗洞,二人狼狈地钻了出去。
千禧将张贤春大夫送回家,心里挂念着这事,只想快些回去问江祈安该怎么办,又到金鳞河边坐了夜船回驿馆。
她回到驿馆,二话不说,一瘸一拐就奔进了江祈安的房间。
“江祈安,你睡了么?”她小声的唤。
江祈安伤得重,迷迷糊糊发了热,昏睡了一会儿,陷进噩梦里,这会儿被她声音唤醒,声音里说不出的雀跃与娇俏,睁开眼,长长舒了一口浊气。
“你可算回来了,我让江年找你,这会儿还没给我消息……”
千禧听他醒着,忙点了灯,灯火如豆,她灰头土脸发丝凌乱,拖着一条腿就蹭过来了,眼里倒映着熠熠火光。
江祈安坐起身,说不出是担忧还是气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干涩的喉咙里溢出怒意,“怎弄成这幅模样!”
“你听我说嘛……”千禧坐到了他床边,兴奋地给他讲张贤春发现的秘密。
江祈安对这些假药勾当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足为奇,却是听到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崴了脚,顿时气得伤口疼,连带着心窝子里全是燥意。
“怎么那么虎呢你!”江祈安忍不住斥责。
千禧一门心思都在如何报官上,笑嘻嘻不以为意,“没伤着骨头,我还能走回来呢!”
江祈安从鼻腔里狠狠喷出怒气,“鞋袜脱了,我瞧瞧!”
江祈安一直不跟她说报官计划,她急呀,登时就想证明真是小伤,坐在床边脱了鞋袜,“你瞧你瞧……”
却是闭了嘴,脚踝肿的老高,像是一截肥嘟嘟的藕,全然不见骨头。
忽然间痛意袭来,痛得人想哭。
江祈安不忍直视地闭了眼,猛地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就要给她找药。
她哭兮兮地念叨,“你别乱动,你伤得可比我重……”
“知道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要是断了腿,以后武大哥回来,你想跑着去抱人家都跑不动,岂不可笑!一问,嘿,自己折腾坏的!”
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千禧蓦地想起她说过原话,破涕为笑,“你好记仇!”
江祈安无奈极了,正巧他也有跌伤,拿了药要给她擦脚。
手指刚触到她小腿,那胖藕下细嫩的脚在顷刻间缩回去了,“我……我我自己动手……”
江祈安手里的药也被抢走了,望着空荡荡的一双手,他垂眸伤神。
心登时也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