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刻薄起来,让千禧心里抽抽地疼,但这是她的选择,对江祈安也无可指摘。
两人只好别扭地同行。
杨东塘的济世堂外,果然有一车货物,二人熄掉了灯火,看他们不断搬运东西上车。
不多时,马车开始行驶,因为拖着货物,又是黑夜,行得较慢。
今夜月半,勉强见银灰路面,无需提灯也能跟上,千禧二人便跟着到了城门。
城门已关,他们似是有通行牒,士兵乖乖给他们放行,但千禧没有啊,一时有些着急,下意识想问江祈安怎么办。
等转过头,他一个人已然走上前,将千禧抛在原地。
习惯他温柔以待,这会儿千禧气得心窝子疼,她有一万分的气想撒,却不能忘了正事,小跑着跟上了江祈安。
江祈安极快地瞥她一眼,又匆忙收回目光。
待前面马车走远后,江祈安才走到城门口,摸出个通行牒,士兵也乖乖放他出行,千禧亦步亦趋,一双手跃跃欲试想要逮住他的袖子,生怕离远了被认成两拨人。
江祈安不禁瞧她一眼,又迅速转身走了。
这一路江祈安走得异常快,虽说是为了追上前面的马车,但他从未将千禧抛在后面,只顾自己埋头往前冲。
千禧追得气喘吁吁,无数次想要拉着他的手,喊他走慢一点,也无数次期盼他回头等等自己……
心里有巨大的落差,越发酸楚起来。
人家对她好她不愿,不好了她又不开心,贱得哟!
可是又不能再勾引他了,只能默默捱着,直到江祈安放下的那一日,兴许还能处成亲人。
已是寅时末,可算到了目的地,果真见了三排屋舍的作坊。
一路她的眼眶都在发酸,两条腿跑得发软,已然在打颤。
江祈安回头看见她撑着腰歇息的模样,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看她,眼白却是漫上红血丝。
作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须臾,又来了一批车队,交接时隐隐约约听人喊,“火果子到了,可以开工了!”
作坊里面传来一阵骚动,听起来就像是等着火果子来似的。
火果子?
千禧蓦地一惊,张贤春说,自从她用火果子医死了人,黎可乌就禁用了这味药,她自己也不敢用了,怎的这工坊还在用?
她抬头看江祈安一看,恰巧江祈安也有所疑问,视线相撞,江祈安本能逃避,千禧却扯着他袖子,问道,“他们在用火果子!”
江祈安看她眸光认真,还有点委屈,轻嗯一声,心中郁结消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仍旧闷得他难受。
“为什么呢?不是说有毒吗?看起来量还不少,若这五车都是……”
江祈安抢过话,声音冷冷,“火果子是野果,产量并不大,若这五车都是火果子,很可能他们已经在种植火果子。”
“可是为什么呢?火果子的药效是张贤春大夫发现的,她还医死了人,种植也就说明这味药有用……”
千禧念念有词,脑子里一团乱,问题太多了,好多事情都讲不通。
她平日里想法特多,总是乱糟糟的,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做复杂,不似江祈安,最擅长复杂的事情讲简单。
她眼巴巴望着江祈安,眼神渴望恳切。
江祈安被这眼神一望,喉间发紧,燥意又起,他根本不想搭理她,气死她,急死她得了!
却是咽下唾沫,道,“为名为利呗。”
千禧摇摇头,一脸懵懂纯良。
江祈安眸子满是无奈,微微叹息,“那济世堂的东家想剽窃张贤春大夫的成果,此乃为名。”
“有了名气,便能利用名气造出神医的势头,卖神药。”
千禧瞪大眼,瞬间明白了,“神药啊!”
以前街头巷尾总有江湖骗子打着卖神药的幌子大肆敛财,也有些大夫靠秘制药赚得盆满钵满,各种神药层出不穷,真假难辨,背后是巨大的利益。
“黎可乌许是发现有利可图,张贤春大夫又老实,没准就把这方子说与别人听,于是黎可乌就想了个法子。”
“他许是在张贤春大夫的方子里做了手脚,害了那十几条人命,让张贤春大夫误以为是方子出了问题,她背负着十几条人命,于是放弃火果子的研究,对这事闭口不言。”
千禧思绪被厘清,顿时茅塞顿开,“对对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张贤春大夫胆子小,又未见识过这样的手段,就落到人陷阱里去了!”
“好歹毒的心肠啊!太不要脸了!”千禧心里突突地跳,隐隐觉得不安,忽然又惊觉,“为什么他不杀了张大夫?杀了不就没人知道火果子的秘方了吗?”
她还挺黑心。
江祈安思索一番,“张贤春是特意从岚县撬过来的,她的名气仍有利用价值,只要说她是妇经圣手,不少人慕名而来,济世堂就能一边卖神药,一边赚其余人的钱。”
千禧嘴角抽抽,嗤笑一声,“是一点价值都不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