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乾看着他微微掀起裙摆,准备下车,急了,“做什么!”
江祈安无奈微笑,“钱爷,你在马车上稍候,我耽搁片刻。”
许多乾不知他要作甚,也拉不下脸与他说和,气呼呼抱着手,重重哼了一声。
千禧撑着下巴,一筹莫展地叹气,愁得难受。
蓦地,尘灰被轻轻扬起,一袭月白长衫映入眼帘,裙摆泛着绸缎的光泽,却染上了些许黄泥,那人手中还提了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被蕉叶包裹,几根谷草扎实地勒住。
千禧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他先蹲下了身,卷起周遭清淡的风,淡淡的柏子香黯然浮动。
千禧一见人就瘪起了嘴,眸光莹润,“江祈安……”
“不开心?”江祈安声音淡淡,语气里悄然暗含了几分宠溺味道。
“嗯!”千禧狠狠点头。
“何事不开心?”江祈安十分平静地应,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蕉叶,里面又是橙黄的果实。
千禧口干舌燥的,一见果实,双眼止不住光彩焕然,“枇杷!”
江祈安微不可见的扬起嘴角,近乎自然地剥开了枇杷的皮儿。
她坐在稍高一些的石墩上,江祈安单膝蹲着,她微微向下看,能看见他低垂的眉眼,他眉睫一动不动,剥得小心翼翼,枇杷在他指尖褪去外皮,果肉丰盈,汁水顺着手指骨节流淌。
看起来就很馋人,千禧咽了口唾沫。
千禧好似知道他这枇杷是为谁剥的一般,晃着脚丫子地等。
无论江祈安存了怎样的心思,千禧还是把他当做弟弟,见到他会很亲近,他的一举一动,她好似都能承接,仿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对他喃喃地抱怨,“就是那杏子街的梧桐树……”
话没说完,一口冰凉的枇杷就塞进了口中,被挑去了核儿,酸甜多汁儿,润过喉咙如浇灭了喉咙管的火,阵阵舒爽沁人心脾。
“好吃!”
她朝他笑,直率极了,甚至有些晃眼。
江祈安呼吸微滞,匆忙敛下眉目,接着剥第二个,声音微沉,“枇杷对嗓子好。”
她还想开口继续跟他分享,想他脑子聪明,能帮她出出主意。
“江祈安,行啊!有好东西背着我吃是吧!”一旁忽然传来许多乾的大呼小叫。
千禧立马收敛了神思,从石墩上蹦下来,笑着打招呼,“钱爷,多久不见了!”
江祈安动作慢吞吞的,悠悠剥完那一个枇杷,才缓缓站起身,将那软烂的果肉顺势塞进了千禧嘴里,用手绢缓缓擦着手指。
许多乾见了千禧反倒笑眯眯的,“哟,千丫头,是有些日子不见了!你还在做媒氏啊?”
千禧本能应着,“啊,那当然,媒氏是要做一辈子的。”
“那等我的宅子安顿好了,请你来我家吃乔迁宴,我三个闺女都没男人了,你可得帮帮她们!诶,当初就是你说岚县这样好,那样好,我才带着全家搬来岚县的!哈哈哈!”
千禧压力大了,不过也是好事,她爽朗应下,“那当然,到时候我就去钱爷家做客!钱爷三个姑娘都已经到岚县了吗?”
“过几日才到……”
他们还聊上了,这要聊到猴年马月。
江祈安眉头微拧,忍不住出声打断,“千禧,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千禧的思绪又乱了,之前想要抱怨的那些话,又不好在许多乾面前说。
江祈安看她为难,淡淡道,“没事,钱爷喜欢听这些私事。”
许多乾听出来了,这小子拐着弯骂他,他可不能服气,“江祈安,又阴阳怪气的骂我!你就不能直接骂?你这小子阴险得很!”
“钱爷真误会了,祈安知道你爱听,才投其所好。偏生钱爷还误会我,祈安这跟谁说理去。”
江祈安每句话都风轻云淡,许多乾听完却暴跳如雷,他指着江祈安骂,“你不就是记恨我不按你计划行事吗?我是老水工,你个毛头小子凭什么指挥我?”
江祈安无奈极了,直皱眉,“钱爷!岚县和青州不一样,每年七月,岚县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汛期,我们赶不上通河,就只能先将人撤走,不然又会死人!”
许多乾胡乱舞着双臂,“不可能,绝不可能!那地势我看了,不会淹!”
“钱爷您有技术,但是我生于岚县,养于岚县,我比您清楚这里情形,汛期一来,就算那莲花村不会被淹,也会将人困在那处,吃饭喝水都得人送,几千人,哪怕全部迁走,也够我们衙役干上好几天!届时县城工事农事停摆,损失巨大!”
……
二人吵起来了,都据理力争,觉得自己是对的,吵得面红耳赤,千禧一句也插不上。
她的头跟着二人左右摇摆,钱爷的白胡子都快被吹上天,江祈安也没好到哪儿去。
千禧能判断他真的在着急,耳朵被气得发红,脖颈上青筋凸起,墨眉紧皱,眸光认真得只有许多乾的倒影,他犟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模样。
江祈安成天也有很多事愁啊,谁还能永远平顺呢……
更何况他是县令,要愁的事情是一县百姓的生计,是要改换地貌,是要谋求未来,他的担子比她重多了。
她这点事,没必要去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