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说她吗?
千禧虽然是刻意引导,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伤心,止不住就联想到江祈安老想赶她走的画面。
她那么懂事可爱的弟弟把她当穷亲戚,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其实初见他时,她就这样想过,若非必要,她并不想表现得热络,但毕竟朝夕相处多年,难免觉得他亲近。
这话属实扎心,千禧猛然回神,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她尴尬笑笑,“江祈安可好的弟娃了,不会这样想我吧……”
“谁说不会呢?人心难测。”杨玄刀淡淡道。
千禧的确因这话消沉,话中也不无道理,但是她十分明显得出一个结论。
以说亲的角度看,杨玄刀这个人要么心思极深,故意挑拨,要么怨气冲天,仇恨深沉,刻薄了些。
若是后者,又无其余优势,这样的男人在她心里的排序不算上等。
而若是前者,也难怪江祈安警惕。
这样一想,心情舒畅,她附和杨玄刀,“可不是嘛!当了县令,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当初还不是在我家吃住!”
敷衍的话起了效果,杨玄刀松了一口气,“嗯,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千禧淡淡一笑,笑容亲和,“那你说说,他怎么不是好人?”
杨玄刀放下戒备,“说是收流民,实则劳役这些无家可归的的人,莲花村可没人夸过他……”
无论杨玄刀说什么,千禧都顺着他的话说,二人将江祈安数落成一个人面兽心,一文不值的人。
宽阔的江湾中央,慢悠悠晃着一艘画舫,画舫中富商官贵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江祈安莫名觉得脊背一寒,想来是吃多了酒,冷热不知了。
酒桌上,乐悦作为东家举杯,“以后江运还得劳江大人照拂,夫君今日不在,我代他敬江大人一杯。”
江祈安未举杯相应,“江运关系着岚县的富足,乐夫人不必多言,祈安自会上心,只是夫人能否做得了主?”
乐悦有些为难地笑着,“江大人,不急嘛,莲子村还未开建,时间我们有的是,夫君也不能逆着天命行事。”
乐悦的夫君田锦掌着岚县江运,及无数田土,对江祈安的上任很是不屑,手里的田土也把持得紧,不愿低价出手,江祈安万分苦恼。
今夜谈得不甚愉快,江祈安只好再做打算。
酒过三巡,他立在画舫外吹着江风,脑子已然晕乎乎的。
他深吸两口气,晃眼瞧见一条乌篷船擦肩而过,船头立着一撑船男子,身形像极了某人。
本不算惊讶,只当自己眼花,但恰巧,那男子身旁还有一个娇小女子,二人人影交错。
月光只投出了剪影,但那身形,那发髻,那飘逸的发带,化成灰他江祈安也认得!
江祈安险些翻下了栏杆,被一旁立着的随侍给拦住了,“大人,大人!大人喝醉了!是不是想吐?”
江祈安不理会身旁人的劝阻,直翻下了一层,在船边凭栏处大喊,“千禧!千禧!”
随侍连忙追上去护着,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江祈安一时急红了眼,心头哽得难受,分明隔着数十丈远完全看不清脸,他就是觉得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这样的景象,与当初见着她和武一鸿卿卿我我别无二致。
加上酒劲儿上头,两个人影更是缠缠绵绵,影影绰绰。
可那个人不是武一鸿!
江祈安在第一次见到杨玄刀时,便觉着浑身一股恶寒,如此相似的面容,哪怕只是勾勾手指,对千禧来说,都势不可挡,海啸山崩。
莲花村那么多土匪,个个都来历不明,江祈安独独将杨玄刀查了个仔仔细细,不查还好,越查越令人毛骨悚然。
他所有经过的地方,停留过的村庄,无一例外,全都被毁了,或是战乱,或是天灾,无一人可以证明其身份。
江祈安知道,他一定是在身世上说了谎。
但要怎么样一个人,才能对散布与各处的隐闻秘事都了如指掌,编造出如此精致的谎言?
这样一个人,江祈安不能忍受千禧在他身边待上半刻。
他手足无措,朝江中那小船嘶吼,“千禧!千禧!”
可江风不解其意,硬生生卷起一阵波浪,顷刻间,将那乌篷船推走了。
千禧与杨玄刀说了江祈安好多坏话,越说越心虚,她会不会遭报应?
恍惚之时,她好似听到了江祈安的声音。
她浑身一阵激灵,报应来得这么快?她朝江面望去,除了一艘精巧明亮的画舫,什么也没见着,便被风吹着走了。
江祈安本想换船,让人停了船,恰巧有人缓缓上了船。
富商田锦姗姗来迟,见着江祈安,面上恭敬行礼,眼里却满是高傲与不屑,“将大人和内子谈得如何?”
江祈安有些烦躁,却没法明目张胆与田锦甩脸子,他扯唇,“田老板,我多次相邀,你都不愿来,莫不是瞧不上我江祈安?”
田锦干笑几声,“呵呵呵,怎会?我这不是忙嘛!来,大人请,土地的事儿我们慢慢谈……”
这是好机会,也是江祈安心头压着的石头,他回眸望了一眼江面,脑子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