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看清了那男人的嘴脸!”
许多乾轻嗤,“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怜我那外孙,有个这种畜生不如的爹。”
“哎……三女就更惨了,嫁进了书香门第,两年无所出,她那婆家规矩太多了,吃个饭整天唧唧歪歪,过了点儿不让吃,那饭桌子上一点油水都见不着!我三女最能吃,都把她饿得皮包骨了,整个人成病秧子,两年无所出,她公婆就张罗着给她男人纳妾,我三女受不了,就提了和离跑回家,回家又发现有孕了!”
“那男人本想求我三女回去,可公婆说我家两个女儿都克夫,不准我三女回去!”
“当时我就把他家砸了,绝不准我三女再和这个男人有半毛钱关系!受不了这窝囊气!”
“我这个做爹的,一天天头疼死了,你说我是不是祖坟肯定没埋好!”
“所以啊,小姑娘,我家三个女都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呢,没了我,她们受欺负!”
千禧听完,感慨命运弄人,却生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她眼眸一亮,“钱爷,我觉得你这三个姑娘,有那么一丝气运在!”
“嗨!还气运,我看全是霉运,三个女儿都婚姻不幸!”
“别这么讲,我是做媒氏的,见的女人可多了,多少女人遇人不淑,郁郁而终!你这三个姑娘,要不是命运弄人,要不就是嫁错了人,可最后都逃出来,重见天日了!”
“钱爷,我跟你讲,大抵这样嫁错人的姑娘,一辈子都逃不出来,您知道缘由吗?”千禧买了个关子。
“什么缘由?”许多乾有些好奇。
“要有个好娘家,她们才敢逃!要不是钱爷你修渠建业,您那几个姑娘多半就得随着婆家卷入内乱,或者在婆家伏低做小委屈求全,是钱爷你的功德救了她们!”
“您最大的姑娘也才二十几岁,大好年华呢!钱爷有功业傍身,何愁女儿们过得不好!”千禧说得眉飞色舞。
许多乾一怔,双唇微张,喉咙有些发紧,“小姑娘,你说得轻松,寡妇,离妇,弃妇,多遭人白眼啊!小外孙们都说不出他爹是谁!”
千禧忽然凑近了些,“钱爷,你这个做爹的不能这么想!在我们岚县,管你是寡妇离妇弃妇,只要是正经姑娘,人品好,天天都有媒氏找上门!”
许多乾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千禧说得十分笃定,“钱爷,要不然你举家搬来岚县算了,我给你三个姑娘说亲,找的人个个都相貌俊朗,人品端方。”
“就算她们不嫁,在岚县,也不会有人说她们半句不是。”
许多乾眼中情绪愈发复杂,揪着眉毛,脸色紧绷。
千禧继续给他倒酒,“钱爷有没有看过岚县的坊市?”
“没来得及看。”
“那明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坊市上,最少有三十几家女户!那些做生意的娘子,嗓门又大,人有仗义,你若走她们前过,嘴合不拢,荷包都得空!”
“哪怕不行商,百亩地的女农户也有好几家,人家不嫁人,招个赘婿回家种地,养鸡养鸭养兔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咱们还有各种工坊呢,七八月份,那些姑娘们抽藕丝,每日最少能挣八十文!有一个姑娘抽了两年就能买上一套小院落。”
许多乾听得停下了筷子,没再喝酒,双手搭在桌上,神色严肃,“以前只听说你们岚县的媒氏猖獗,天天撺掇女人出走,现在一瞧,还真有些猖獗。”
“嗨!我们又不是闲的没事做,主要是那些男人太不成器,好吃懒做,油嘴滑舌,邋里邋遢,背信弃义,装腔作势,还自以为是,谁家姑娘要跟他们受罪呀!”
“猖獗点怎么了,我们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这些姑娘少受点苦。”
“我听我娘说,前朝那时候,我们岚县八成的男人都被抓去服徭役了,我爹也是那时走的,这一走再没回来过。”
“岚县一下子就塌了,多亏了芙蕖夫人带人挖荷塘,养鱼种藕,养活了多少个家。后来她们渐渐发现,没男人也一样过活,所以嘛,咱们岚县才是如今这模样,走在街上,女人比男人还多!”
“还有人专门来我们岚县入赘呢!”
“钱爷,您那三个女儿若来了岚县生活,那不知该多幸福!”
许多乾听完,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脑中是三个女儿以泪洗面的样子。
若是来此,那萦绕在家中久久不能弥散的阴郁,是否能拨云见日?
他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