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她见过,他生病了就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嘴里还一定会说,“我没病!”
她跪在床边,伸手就朝他额头探过去,果真,烫的惊人。
她的脸当时就垮下来了,“你又把自己弄病了!”
“我没病!”
“没病就见鬼了!”她拽着江祈安,就将他按到床上,被褥往他头上一蒙,被角往他肩下一塞,“你躺着,我去找大夫!”
她可强势,一转身就只能瞥到她飞舞的裙边,紧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急促又轻快,容不得他拒绝。
躺下时,他才觉得头晕,直想一觉睡过去。
不多时,大夫便来了,替他搭脉。
千禧十分利落让下人撤走了香炉,窗户一开,暖热的微风扑面而来,屋里味道散了一半。
大夫嘱咐道,“就是风寒发热,夜里可能还会烧,用井水冷敷会好一些,我给大人抓点药,吃了就睡,两三日便好。”
千禧认真听着,直点头,全都记下了。
江祈安满脑子都是两三日,炸山在即,他今日回来也只是为了说服许多乾,却被千禧摁到这床上,他愁得很。
却也真真想睡过去。
大夫走后,他呆呆望床顶,三根柞木,要躺三天,他不开心。
千禧头伸过来了,凝了他许久,直言道,“你不开心?”
江祈安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怪我把你摁在这床上,什么事也做不了。”她一边说,一边替他换掉了头上的湿布巾。
“我没有……”
“死鸭子嘴硬!特别是你,这世上没人比你更犟了,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心里绕几个弯儿我都知道!”千禧说得一脸骄傲,下巴扬的高高的。
江祈安虚着眼,“你多了不起!”
“那是自然!”千禧得意完了,也知道他心里装着事,安慰道,“祈安,县衙那么多人呢,你不在人家也会好好干活!”
“那可不一定……”
“那你去了人家就一定不偷懒?”
“那倒也不是……”
“那你还愁什么?好好睡吧!”
好有道理,他竟然没法反驳,乖乖闭了嘴,将脸扭到一边,一副别扭的置气模样。
千禧看他拧得死紧的眉毛,就知道他心里装着事,当即便问出口,“听说你在愁那位钱爷?”
猜得很准,江祈安无奈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搞不定他,他不想做?还是你钱没给够?”
“不知。”江祈安嗓子疼,声音有些沙哑,“就是不知道才头疼。”
他长叹一口气后,缓缓开口,“我书信请他来的,昨日他才到岚县,今早我匆忙赶回,还没说两句,他就说做不了,我一头雾水。明明他看过我的图,书信中也不乏夸赞。”
“水利我只懂一些,图也是多个水工一起拼凑的结果,并非一气呵成,总归在某个节点会有差错。钱爷曾在江南开了一条渠,灌溉两岸农田数百里,经验十足,我需要一个总领大局的人。”
“但钱爷今早一口回绝我,说今夜他就会返程江南,我这不是急嘛,千禧,让我再去问问……”江祈安说着,艰难撑起身子。
千禧又把人摁下去了,“我去帮你问。”
“你?你不懂水利,如何与他谈。”
“我嘴比你甜!”千禧一脸自信,“我虽然不懂水利,但我大致能判断他不愿接这活儿的缘由,问出缘由我再来问你,你就安心躺着。”
她说完,又将被角死死压在江祈安肩下。
江祈安像是被这被角封印了一般,浑身瘫软,没法动弹。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千禧水灵灵就坐到了许多乾对面,自我介绍一番,“钱爷,冒昧了,我是江祈安的姐姐,可否让我陪您吃这顿饭?”
许多乾自顾自吃着饭,头也不抬一下,“我管你他姐还是他婶儿,这活儿我接不了,饭吃了我就启程。”
是个干脆的人,也是个要管肚子的人。
千禧给他倒酒,若是能把他灌醉,也能拖延一些时间,“钱爷,尝尝我们岚县的桂花藕,这是最早一批藕,口感最是脆嫩,无需加糖,自带甜味。”
“还有这卤水鸭,这个季节的鸭子没那么肥,肉卤出来刚刚好,也不差柴,也自带一股回甘味道。”
“钱爷,这一桌子都没有放糖的,但就是甜,您猜猜是何缘由?”
许多乾整个人算不得紧张,跟着千禧的介绍一一入口,倒真如她所说,都带着淡淡的甜。
他听了千禧的问题,一声轻笑,“得了,小姑娘,你就是想说你们岚县山好水好,作物家禽皆好!”
话被抢了,千禧稍稍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