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
千禧见大夫不耐的态度,也没再追问下去。
大夫开始着手江祈安的检查,千禧转身去外间想要看看杨玄刀,刚好瞧见那个痞气的男人搀扶着杨玄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这个痞气的男人她也见过,就是上次在舟山向她要过路钱的男人,也就是说,这二人是一伙的,曾是土匪行当,如今归心于江祈安,是莲花村的新民。
她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门口,在昏天暗地里远远瞧着他们的身影轮廓渐渐远去。
千禧难以想象,若是武一鸿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的心该有多疼。
她嗤笑一声,要她心疼要她操心甚至都是奢望,她更怕武一鸿连让她心疼的机会都不给,就悄然消失于天地间……
绝情得连一点念想也不给她留下。
千禧仰着头,咬牙憋住了泪水,稍微调整情绪后,她进屋看江祈安。
江祈安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紧紧攥住身下的被褥,目光灼灼,紧盯着门帘。
从千禧出去他就没移开过目光,此刻她进屋,眼尾泛红,忧思弥漫,睫羽间似还垂着泪,整个人垂头丧气,胸膛起起伏伏,似在竭力压抑。
江祈安指节攥得更紧,发青又发白。
大夫检查完江祈安的身子,将他衣衫拢好,“未伤及筋骨内脏,都是跌打损伤,我给大人一瓶药酒,每日在患处揉上两次,会好得快些。”
“多谢。”江祈安道。
大夫留下药酒后,转身去了外间。
江祈安勉力坐起,周身疼痛愈发明显,系衣带时抬了好几次胳膊,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千禧见状,自然而然迎了上去,为他系衣裳,她一层又一层,系得认真。
江祈安盯着她头顶的发旋,隐隐似有馨香飘来,他没挣扎,没推拒。
说是不再意气用事,可江祈安渐渐记起当初为何负气离开。
他躲在她怀里哭泣过,拉过她的手,躺在一张床,盖同一床棉被。他给她擦过头发,见过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见过她披头散发的模样。
最初不过是找寻一个依赖,可一日日地长大,那些寻常事多了许多暧昧不明的气息。
他知道那样的浮想联翩丑陋罪恶,但他压制不住那些让他浑身血液躁动的画面。
就像此刻,她环过自己的腰身,指尖在他后腰处爬过,面颊贴着他的衣衫,他的胸腹会不自觉瑟缩,隐隐兴奋着。
那时他难以自处,整日慌乱,不敢看她的脸,不敢听她说话,所以才落荒而逃。
此刻他又生出了当年的想法。
腰带系好,他猛地抽身,“千禧,这个时间,你公婆会担忧的。”
“你不回去?”
“不回,就歇在这里。”
“喔……现在还有船吗?”千禧捋了捋耳边碎发。
江祈安唇瓣有些干涩,他其实该干脆直接说要送她回去,却是坏心眼地提出了担忧,让她自己做决定。
“没有船了。”江祈安顿了顿,“我可以找马车送你回去。”
“那好,你帮我找个马车,不然回去又得挨骂。”千禧浅笑着道。
“嗯……”江祈安从喉间溢出声音。
千禧看着他起身,抬手虚虚扶着,瞧见他撑着腰,一步一步走得艰难,不由担心起来。
二人一路走,停在另一个院子里,小院十分简陋,除了两间屋舍,什么也没有。
屋舍有人,是个衙役,江祈安招手,那衙役小跑着过来,江祈安嘱咐道,“你把这摞公文送回县衙,顺道将姑娘送回去,一定要送到。”
衙役连连点头应好。
衙役准备时,千禧跟着江祈安进了另一间屋子,屋内简单,一股灰尘味道,公文堆得十分整齐,被褥铺得一个褶子都没有。
千禧瞬间明白这是他的屋子,想他以前连干柴都得码成平整模样,一根枝丫他都忍不了。
她将人扶到床上靠着,“那你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江祈安微顿,而后淡淡开口,“好。”
外面有马儿嘶鸣,千禧转身出门,回头嘱咐,“药酒你要记得擦。”
江祈安点头,眸光霎时柔和又眷念,待她转身后,他克制地闭上了眼。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他缓缓瘫软在床铺上,疲惫与疼痛席卷而来,他困顿地闭上眼。
却是有哒哒的脚步声在屋檐下回响,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