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轻笑一声,“武大哥他什么不爱,你就算拿路边的猪草给他煮一锅,他都能吃得唏哩呼噜的。”
千禧扑哧笑出了声,“你说得还挺对!每次看他吃得那么香,我以前真觉得自己厨艺非凡呢!要不是他去了边境,我还被蒙在鼓里。”
“呵呵,你那手艺,这么多年没穿帮,得亏了……”
话未说完,江祈安猛然惊醒,他在说些什么!
要不说武大哥招千禧喜欢呢,同样难吃的东西,武大哥吃了只会哈哈大笑,嘴里夸个不停,十分捧场地全吃完,再最后说一句,“下饭!就是盐多了,阿禧记得给我送水嗷!”
千禧一顿饭能被夸上天,下午便去给武一鸿送水,二人腻腻歪歪到日落之时。
武一鸿好手段呐!
他那时还觉得武一鸿虚伪至极,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蠢人!
嗯……江祈安以前没能明白,竟在今天后知后觉,完成了深刻的自省。
江祈安靠着车壁的身子忽然坐直,直勾勾盯着小几上的炊饼,指节微动,跃跃欲试。
却是被千禧抢在前头,炊饼已经到了嘴边,她却犹豫,这炊饼冷凉了便不好吃,但她又吃饱了。
纠结之时,她感受到身旁人强烈的视线,顿时住口,回眸,“你想吃?”
江祈安泄气,“没。”
“你尝一口嘛!我婆母做的饼是真好吃。”千禧笑靥如花,饼已经递了过去。
江祈安忍住推拒的想法,缓缓接过那饼,咬了一口,温热的,味道极好。
想象着武大哥当年的夸赞之词,他生硬地道,“味道极好……”
大段大段的夸赞词句浮于脑中,最终却只说出短短四字。
江祈安莫名心凉,原来夸赞是这般艰难,武一鸿的爽朗模样浮现于他脑海,那样的笑意他怎么也做不出来,他想,他与武一鸿,任谁来选,结果都一样。
或许他天生就不讨人喜欢。
江祈安敛下眉目,喉间的炊饼变得难咽。
“不得了啊!难得你能说句好吃!”千禧激动眼冒星星,像是瞧见了美景奇观。
“改日我让婆母多做一些!给你送去!”
江祈安抬眸,对上她带笑的眼,她实在是明媚得让人张惶,而他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更没法用同样的笑意,承接她的欢喜。
果不其然,江祈安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千禧也没法自己一个劲儿地说,情绪渐渐归于平静。
千禧习惯了他的冷,这会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在车里百无聊赖。
她闲不住,会时不时地发问,“祈安,昨日听我婆母说,西街的临风酒楼有一姑娘,年方二八,长得可好看,官媒私媒门槛都踏破了,她一一回绝,说要找个玉树临风的郎君,我觉着你们挺般配……”
江祈安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只静静看着她,檀口张合,镶嵌着绿松石的小巧耳坠在她脸颊上拍打。
他记得,那是武一鸿送的耳坠子,撑了一个月船,花了半吊钱才买下的一对坠子。
那时的他买不起,祖宅被洪水冲垮了,传家的玉佩当掉换了些银子,还得留着上京赶考,他想给千芳阿婶银钱,作吃穿用度,但阿婶好心从来不收。
那时她带着耳坠在他面前笑得开心,却像是要将他凌迟,一刀一刀剐得他喘不过气。
“祈安,你说说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千禧嘴皮都说干了,实在没得到回应,才唤他一声。
江祈安回神,心口还在隐隐作痛,以至于他微微红了眼,在昏暗的车厢中并不明显。
他深知自己的无能,却是心比天高,他曾肖想过他有朝一日高中,买来成箱成箱的首饰,放在她面前,她会高看他一眼吗?
想着,他扯唇露出一个极其淡薄的笑,“你这样的。”
千禧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这样的?
思忖半晌,她觉得江祈安可能喜欢像她一样开朗的女子,毕竟他太闷,若是找个同样冷性子的人,可能会少些乐子。
至于话中有关暧昧的那丁点信息,千禧直接排除,压根没往那处想,毕竟他从未对她展露过温和柔软之态。
“明白了!”她点头,“我会帮你瞧着!若是有合适的姑娘,我一定先顾着你!”
江祈安悬在嗓子眼的那口气,霎时消散,若有似无地传出一声低笑。
一路很长,因为江祈安与任家相约好了在城外赏花。
快到晌午,几人才到了城郊杏花林。
杏花林中有一酒家,酒家临湖,风景极好。
马奉春见马车驶来,顿时激动不已,忙迎了上去,“哎哟,你这状元郎,这几日去了何处?可把我急坏了!”
江祈安下了马车,整理衣襟,淡淡扫了一眼,不做应答。
转头望向车里,笑意温和,“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