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忽的看过去,她蜷着身子缩在床角,头靠着膝盖,看不见脸,低低发髻垂落,用一根红色发带绑着,气息却是忧伤。
他想安慰几句,却好像能看见她抬起头来的一张笑脸。
她不会在他面前哭的,只在在他面前笑得没心没肺,转过头去找武大哥哭哭嚷嚷,倾诉所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江祈安有些讶异,本以为六年过去,他早该想不起这些事的,现在却能无比清晰的揣测她的每一个表情。
“千禧,你嫁给武大哥,过得好吗?”
他淡淡的声音飘来,千禧一愣,而后猛地抬头,笑意盈盈,“好啊!武大哥待我可好了!公婆都待我极好!”
她的神情与江祈安想象的一模一样。
“哦,那就好。”江祈安道。
门外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江祈安凝神听着,有那么一丝烦躁。
回忆归回忆,现下的事情还得解决,他忽然就对千禧扬唇一笑。
千禧有些莫名其妙的,总觉得他和当年比起来,危险了不少。
“千禧,你既成了媒氏,总该考虑两家人的问题,可不能偏颇。”他一本正经地开口。
“那当然,两家的颜面我都得顾上。”千禧点头,听得认真。
“那便好,你仔细听着,我并非一定要怪罪任家人,但我现在的确没了夫人,这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我会有麻烦。”
“大人什么麻烦,你说出来,我能解决便解决,不能解决我们商量商量。”
“今日府上来得贵人不少,但最身份最贵的,还要数马公公。”
马公公?一听就是宦官的名。
千禧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马公公身后是当朝公主,他之所以来,并非来贺喜,而是来盯着我。”
“他盯着你做什么?你得罪人了?”
江祈安摇头,“公主想要让我做她的驸马,我没答应,她就一直让人盯着我!今日任遥突然逃婚,我担心这事若是传到马公公耳朵里公主会逮着这机会,缠着陛下为她赐婚!”
“噢,桃花债!”千禧听明白了,但她又不解,“当驸马不好吗?被公主看上可是天大的好事。”
江祈安嘴角抽了抽,“京里形势复杂,当了驸马就没法好好做官了,陷入党争,一生蹉跎,你觉得这是好事?”
千禧不理解怎么个复杂法,但还是摇头,“那可不好……但我能做什么呢?我又不能左右公主的决定,天命难违的,要是皇帝赐婚,你还不就只能嫁了……娶了公主。”
“我的仕途才刚开始,绝不可能!”江祈安说得斩钉截铁。
千禧也凝神思索一番,那个什么公主看着心爱的男子要成婚,本伤心欲绝,现在突然这婚成不了,又像是绝处逢生的希望,那不得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啊!
这个江祈安也不能得罪了,不然她娘的一世英名就毁了,她也去不了金玉署任差,任家也会名声扫地,高大人也没了官,好好日子是再也过不了。
“嗯,那不如就装作你夫人没跑。那个马公公不可能一直盯着你,只要他看见你与新夫人浓情蜜意,自然会知难而退的吧?”千禧一脸认真,“等他走了,城里百姓早都忘了这事,那时再人不知鬼不觉地退婚,这事就能过去,对不对?”
“嗯,可行。”江祈安看着她认真地面容,眉梢微扬,“但任遥跑了,怎么装呢?”
“去找个适龄女子来演你夫人!”千禧觉得自己这办法可行,眸中雀跃不已。
江祈安挑眉,门口又有脚步声走来走去,还有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他朝千禧嘘声,二人趴着躲着挪到了门边。
站在门口的马公公嬉笑着,“这江大人还不洞房?是不是瞧不上那任家女?咱家早就说过了,乡野丫头哪有咱公主好看!”
江家家仆已然应付了许久,这会儿实在有些烦躁,“马公公尽操心这些事,这是我家大人的私事,你管人家洞房不洞房!到这听人墙角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大胆,是陛下操心这桩婚事不成,江大人可是陛下钦点的状元,人才俊秀,可不能配这些乡野丫头!”
“是是是,江大人已然拒了这公主的亲事,但今日大人已明媒正娶将任家女娶进了门,再肖想也不行!”家仆也硬气起来,二人争论了许久。
这些话听得千禧心惊,她还以为人家公主只是看上了江祈安,没成想他是拒了一门皇家婚事,得罪了天家的后果她不敢想,而此刻更重要的是这马公公好似跃跃欲试想要破坏这桩婚事。
她忽然不想再拉个无关人入局,于是一把拉住了江祈安的胳膊,“祈安,你别急,我帮你!”
她眸光熠熠,坚定又明亮。
江祈安眼神里闪过一抹震惊,而后变成了玩味,“嗯?你怎么帮我?”
人说着,就被拉回了床边,帐幔又落下,千禧将人推进了床铺里。
昏红帐幔内人影幢幢,江祈安不禁攥紧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