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眠羞愧得头越埋越低,等被身上耐心的轻拍哄得即将入睡时,他侧了侧身,朝着容予的方向,迷迷糊糊道了声:“晚安……”
——
第二天,苏意眠一早有课,容予顺路将他送到学校。
走进上课的大阶梯教室里,他来得有点早,大半位置都还空着。他抱着课本垂眸走向后排,在一个空位上坐下后,他拿出车上没吃完的早餐,低头安静地小口咽着。
他今天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般披着。从容予车上下来之前,容予挽着他垂落到腰际的头发,松松地给他绑了个马尾,他乖乖任容予给他的头发套上发绳,只在人绑完后对人道谢,然后在路上不大适应地伸手碰了碰绑在脑后的发丝。
不知道容予给他用的什么样的发绳,苏意眠摸头发时指间还触到了绸缎般像丝带一类的东西,被风吹得微微飘起来。
他没多想,只把这当成一件小事,吃完早餐后就安静地托腮望着教室窗外,等着这堂课的老师到点进来,准备认真听课。
而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他托腮侧坐在窗边的画面被人用相机定格下,很快,学校表白墙里就出现了他的这张照片,匿名表白的同学没有吹长篇的彩虹屁,也没有写酸到掉牙的情书,只是打了很短的几个字:
【月亮和风。】
“月亮”两个字一出现在表白墙,大家都不用看照片认人,一眼就都知道指的是谁。
【是月亮啊!我家老婆怎么突然把头发绑起来了!还戴了这么漂亮的发圈和发带!】
【这次不要月亮联系方式,也不要月亮香吻一枚,只要月亮同款发带总可以了吧!有没有人搜到链接了!我买买买!】
【上面说老婆的过来打一架,这明明是我老婆,你可不要随口占我老婆便宜。】
【大家不要吵!月亮可不能私有,月亮明明是大家共同的老婆!】
……
口嗨的“老婆”在照片下面的回复里占了满屏,也有不少问发带链接的。
不过这次问链接的人都没等到好心人的回复,大家百度识图、淘宝搜图、贴吧开问答帖,用尽手段,沮丧而归,愣是没人搜出同款链接来。
已经有急性子的人在回复里开始怂恿其他人,让胆大的壮士直接当面去问月亮本人。
不过苏月亮人是出了名的清冷高岭之花,有人想表白时都会被直接被当空气忽视,擦肩而过,更别提当面去要什么链接了……
入校一个多月,苏意眠一直忙于校外兼职,课翘了不少,有时间也都用在工作上,连学习都没怎么跟上,之前的室友都连长相也记不大清,更别提结交其他同学,玩手机逛表白墙、论坛什么的了。
是以网上关于他的那些帖子,以及校友们给他取的“苏月亮”的代号,他一律毫不知情。
有时有陌生的同学用热切的眼光看他时,他偶尔注意到,也不觉得对方是在看自己,只觉得可能是别人认错了,于是往往都会错开目光留给别人一个清清冷冷的背影。更坐实了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亮”人设。
校友们在表白墙里哭诉月亮拒绝人太过冷漠,而他本人其实压根没意识到那些热切看过来的目光是要递情书的前兆。
他不懂,也没时间去仔细分辨。
不过,今天苏意眠在学校里一向迟钝的神经终于有点意识到了些什么。
可能是因为身上沉重的担子骤然有了托举,校外连轴转的兼职应容予的要求全部辞掉,也可能是因为前一晚有人守着入睡,那些缠着他反反复复的梦魇消停,他睡了很深很放松的一觉。
他看着窗外时,思考的不再是一会儿的兼职赶不赶得上,工作的老板对自己满不满意,工资会不会按时给他发,会不会突然被辞退,疗养院的欠款还能拖多久……
这些琐碎而让人麻木的事情。
他的工作变成了只有一个。
要面对的老板也只剩一个。
他需要计较和考虑的事情变少,终于有时间回归他学生的身份,像吴青老师每次耳提面命叮嘱他的一样,将重心放到学业上。
他开始心无旁骛地听讲,开始注意到周遭同龄的其他同学,也终于察觉到,一堂课下来,明里暗里投注在他身上的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以及别人并没有压低多少的窃窃私语里疑似在说他时提到的“月亮”一词。
苏意眠乌黑的桃花眸里闪过些微疑惑,他垂首在课间拿出手机,思索着回忆曾经点进过一次的校内论坛的网址,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看看。
不过,脑子里还没犹豫多久,一条新的信息发到手机上,苏意眠点开查看,看到了容予刚发过来的一行字。
A老板:[今天下午有没有课?]
他正欲回复,就见对面很快发来下一条。
A老板:[有的话先请假,晚上回老宅,你跟我一起。]
……老宅?
苏意眠心头一跳。
怔愣片刻后,他抿着唇给容予回复:[回老宅?]
过了一会儿,在课间时间快要结束时,对面发来一段语音。
苏意眠点开语音转文字,盯着翻译器转换过来的文字看了两秒后,他又无法心无旁骛地听接下来的课程了,他默默俯身在课桌上趴了下来,柔软的脸颊被桌面挤得变形,脑后飘飞的发带随着他的心情一起耷拉了下来。
[见家长。]
容予发来的语音很短,只说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