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静加快扒饭的速度,遗憾地在群里发消息。
文静的文静:[月亮跑了!没拍到555]
……
办公楼外的大榕树下,孙文静口中跑了的月亮本人正抱着两张纸质的打印表,垂头听着对面吴青朝他压低声音的叮嘱。
“贫困生的那张表你尽快填好,有时间明天就拿给我。”吴青看着面前眉眼安静的少年,仔细嘱咐,“另外一张是校内兼职的自荐表,我这儿正好事多忙不过来,你没课就过来办公室给我打打下手。”
“校外的那些兼职离得远又不安全,你这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时间尽浪费在外头,功课要怎么跟上?”
“还是得以学业为主,有困难就跟老师讲,知道吗?”
吴青刚入校任职不到一年,今年也是她第一年带新生,苏意眠家里的情况她虽然不是完全了解,但多少知道一点,对这个学生的关注也多了几分。
查寝的时候发现苏意眠几次不在,得知人是在外头兼职,她总是提心吊胆。一方面担心他一兼职就是一晚上,精力留不了多少到学习上,另一方面也是怕他在校外出什么事。每次逮着人她就要这样苦口婆心地劝上一劝,还是希望苏意眠辞掉外面兼职的工作。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斜斜照在苏意眠身上,他模样冷清,始终安静听着吴青讲话,没有打断,等人说完拍拍他的肩,他便乖乖地应一声:“吴老师,我知道了。”
态度一如既往地温顺,但究竟听进去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吴青也只能言尽于此,用一中午训完人,眼见着快到苏意眠下堂课的时间,他没再多说,放人离开。
……
下午的课是一堂在大教室上的公必课,苏意眠回宿舍取了课本,在教室后排找了位置坐下,课本摊开,年过六十的老教授开始讲课,苏意眠努力集中注意力,但后半堂课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撑不住。
昨晚去酒吧兼职,结束时被老板带到酒店聚餐,苏意眠被灌了很多高度数的酒精,察觉到老板异样的目光,他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包厢,却在昏昏沉沉之下误打误撞推开了容予的房门。
之后……
一直折腾到不知什么时候才堪堪昏睡过去。
他的精神自醒来后就一直绷着,直到现在坐在教室里,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身体上的疲惫感一点点卷土重来,身上本就未散去的酸痛也重新变得难以忽视……
苏意眠纤薄的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脑后的发丝随着他向桌上俯的动作从肩头垂落,铺散着遮住他半张脸,脸颊彻底贴上桌面时,他那双总盈着雾气的桃花眸也彻底阖上,在老教授孜孜的讲课声中沉沉睡了过去。
眼前场景变换,身处的教室变成了一个吊着白炽灯的病房,讲课的老教授面容淡去,病床上,一个跟苏意眠有三分相似的女人靠坐在床头。
苏意眠变成了初中时候的模样,他朝病床上的人欢快地跑去,仰着头兴奋地喊“妈妈”。
一向温柔迎接他的怀抱这次却没有朝他敞开,女人见到他,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他刚剪短的头发上,接着把他抓过去声嘶力竭地尖叫,质问他为什么剪头发,抓着他的头发向外拉扯,似是想要用蛮力把他的头发重新拉成长长的模样。
头皮上剧痛传来,苏意眠心脏狠狠下坠,瞬间的踏空感让他整个人身体一抖,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从方才压抑的梦里陡然醒来。
他泛白的手指攥在心口,急促的呼吸过后,意识渐渐清明,抬眼望去,教室里空荡荡的,显然早已下课,只剩下零星几个自习的学生散坐在各个角落,苏意眠察觉到他们诧异看来的目光,伸手抹了抹脸颊,触到一片湿凉后顿了顿,随后慢慢重新垂下眼眸。
他起身收拾课本,想起晚上的兼职,加快了动作。
然而走出教室门后,站在寂静的走廊上,他突然想起,酒吧老板今早给他结了工资,说了几句不冷不热语带讥讽的话。
言下之意让他不要再去。
……他丢掉了这份唯一算得上高薪的工作。
苏意眠脚步停在那里,刚淌过泪的眸子里显露出几分一眼可见的迷茫,整个人像无处着落一般,就那么定定垂首站着,不知道接下来往哪里走。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人声,一声“苏意眠”掼到耳朵里。
苏意眠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然后又听到了一声。
苏意眠顺着那声音抬起眸子,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动了动,站定后,他越过半人高的栏杆,顺着声音一点点挪动目光,然后,看见了意料之外的高大人影。
苏意眠伸手攥住栏杆扶手,向外探了探身子,喃喃着朝楼下人问:“容予?”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