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太阳本就不如夏日刺眼,隔着层层纱幔向外望去,都无须畏惧毒辣的阳光会照得人眼睛生疼。
沈玉泽端坐在宴席角落,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他安然自若地品着茶,茶刚入嘴就觉得苦涩。
或许宫里的茶水都一个样吧,品着品着就甜了。
礼仪的约束早就化为灵魂的枷锁,逼得沈玉泽不敢将真实的情绪浮现于表面,生怕被人窥探到真实的一面后,就会遭到无止境地谴责。
坐在宴席的其余四人,除了初次见面的互相寒暄外,剩下的就是冷漠与忽视。
沈玉泽不懂,怎么进入湖心亭后,自己的存在反而被他们任意抹去了呢?
若不是一旁贴身伺候的宫人,定时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着吃食。沈玉泽真的会怀疑,自己入宫是不是来当奴仆的?
那沈玉泽为何会入宫呢?
将时光拉回七天前,自从沈玉泽和皇太女的婚事彻底定下来后。皇后就三番五次地派人邀请沈玉泽入宫,说是提前见见皇太女在宫里的长辈。
可皇太女与皇后向来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沈家不想再惹是生非,于是数次拒绝。
等宫人再次提着带有凤印的诏书登门拜访时,沈玉泽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
能怎么办呢?
骑虎难下,沈玉泽只好应诏入宫。
等沈玉泽真盛装打扮,美美出席时,自称皇太女的“长辈”们反而不待见他了。
被刻意忽视的滋味很不好受,沈玉泽坐在众人之间,就如同坐在油锅里,煎得人心倍感凄凉。
谁让他身世特殊呢?
沈玉泽放眼望去,在座的哪一位,不比他身份尊贵?
沈玉泽沉默,他心里明白,自己被无视也在情理之中……
皇后与高翎皇贵妃等人相谈甚欢,他们四人从三皇女的功绩一事,一直聊到二皇女在边疆击退游民因此立功封号一事。直到最后众人话锋一转,聊到陛下修建藏书阁一事。
沈玉泽打起精神来,努力保持原姿,听着他们互相吹捧。
看着春风得意的众人,沈玉泽内心深感佩服。一点小事都能吹捧上天,这种表面功夫,沈玉泽还是欠些火候的……
皇后笑容不减,甚至眼中亮光更加夺目明亮,他佩服地夸赞道:“西宫那孩子呀~~还真是不得了!!”
众人将疑惑且期待的目光锁定在皇后身上。
皇后笑意盈盈地解释道:“别看她年纪小,却能独揽修建藏书阁大任!!陛下对此欣喜得不得了,常常在本宫面前夸赞她。夸她有担当,就连陛下都觉得棘手的事情,那孩子一来,倒都解决了~”
“咦——”四皇子疑惑,宋怀夕派去修复藏书阁一事,他早有耳闻。但治理贪官污吏一事,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不应该呀……
四皇子将羽扇放下,向皇后投去不解的目光,迟疑地问道:“还有这事?”
“皇子怕是不知。”高翎皇贵妃低笑,“陛下虽重视此次修建一事,但还是有许多不知死活的人,找到时机为非作歹的。不知陛下怎么就得知了实情,因此大怒,要降罚了许多人。可偏偏这宋少君不但能独善其身,还因此升官提职。”
“咦——”四皇子轻笑,“又升官咯?”
高翎皇贵妃说道:“板上钉钉的事,陛下同皇后说的。”
四皇子轻挥羽扇,利用孔雀毛遮住嘴角明显上扬的笑意,他眼带挑衅的笑意,故作矜持地说道:“怎么就这么巧了呢?又让她捡到了好处。呵呵~”
沈玉泽听着众人调侃的语气,识趣地闭嘴保持沉默。就算再怎么木讷的人来了,都能明白这些言外之意。更何况他呢?
怡妃语气温和回道:“宋少君自幼聪慧过人,非旁人不可比及的。更何况陛下如此重视宋大人,想来这次也只是找个借口,好搪塞宋家罢了。”
“哼!”四皇子眼神不悦地瞪向怡妃,再神情高傲地扭过头去,语气中充满了傲慢,“谁问你了?”
沈玉泽对怡妃投去了同情的眼光,众人对这种现象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怡妃见四皇子明显不爽的神情,还想继续解释什么,可被皇后伸手拦下。
怡妃只好垂眸,安静地坐回原处,不再多言。
皇后对这个嚣张跋扈的孩子,从小都是溺爱的。毕竟在这宫里,凡是喜怒哀乐皆呈现于面前的,除了四皇子之外,怕是找不到第二位了……
“陛下对那孩子寄予大任。”皇后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柔声对四皇子解释道:“如今呀,就算再离奇的事情发生到那孩子身上,本宫都不觉得稀奇了。”
四皇子嘴角讥笑,“一个少君而已,又能承担什么重任呢?”
皇后摇头品茶,动作优雅,他语带深意地感慨道:“还是后生可畏呀——”
沈玉泽伸手接过宫人承上的桃胶燕窝桂花羹,就这一简单的动作,恰好挡住四周傲然睥睨的目光。沈玉泽的衣袖轻拂,散开了众人眼底嘲讽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