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书无语地看着地上的橘子皮,还在考虑要不要将手上的吃食放进屋内,然后再上去逮住宋怀夕,好好收拾她。
等叶庭书抬头时,就看见宋怀夕蹲在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树枝上,托着下巴,对着她笑。
二人四目对视,相顾无言。
叶庭书盯着她,半晌后叹气,心中闪过一个的想法,但很快又被自己悄悄掐灭于心底。
“快下来了吧——祖宗。”
宋怀夕轻轻跳落在地,衣袍飞动,袖口随风摆动,随即布料的重量很快就将其恢复原样。旁人见了就是一副神仙下凡的模样,仙气飘飘,使人心生敬佩。可叶庭书见了,只觉得这人童心未泯。谁能想到,外人眼里的儒雅君子,会私下爬树撒泼?
宋怀夕神色轻松,眼中带着狡猾笑意,仿佛刚刚无事发生般。她淡定自如地走到叶庭书的面前,说道:
“带什么了?看起来这么重。”
叶庭书抬了抬手中的包袱,淡淡地回道“你喜欢的。”她微微偏头,看向宋怀夕,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却极其纵容地说着:“快进去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她就熟练地走到宫墙一侧的窗户前,踢开紧闭的窗户,动作熟练地抬腿跨进去,仿佛这里是她的领地一般。
宋怀夕扭头看了眼,落了锁的屋门,唇角微微一勾,耸耸肩。随后没有半点犹豫,紧跟叶庭书的脚步,抬腿进入屋中。
等她进去时,叶庭书已经找出宋怀夕藏在屋内的碗碟套装,正低头擦拭着瓷器边缘,动作熟练又自然。宋怀夕见状,转身拿出藏在柜后的干净布料,开始拆开装扮。
静闭室明面上,除了宋怀夕以及打扫卫生的宫人外,其余闲杂人等皆不可入内。可打扫的宫人见长期无人监管,渐渐生了懒惰之心,甚至连屋内的灰尘也不愿打扫。
长此以往,屋内自然是堆满了灰尘。
宋怀夕嫌麻烦,懒得每次来这都认真打扫卫生,所以藏了一整套的桌椅垫子,需要之时直接拿出来铺上,既省事又方便。
可叶庭书爱干净,每次来都要先仔细擦周边的灰尘后,才肯让宋怀夕铺垫子。
宋怀夕虽对此并无异议,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次次照办。像这类的琐事,她向来随和。
毕竟宋怀夕主张以和为贵。
余光瞅见叶庭书开始拆包裹,她连忙将桌子铺好。
“喏,全是你爱吃的,特意让人去西城买的。炸酥肉,烤乳猪,酱牛肉还有那家你常念叨的糯米蒸肉。”叶庭书一一拆开包装,将其摆好,随后拿一只酒杯放在宋怀夕的面前。
“哟~”宋怀夕挑眉,眼底浮现一抹意外之色。仔细端详着叶庭书的东西,好奇她在耍什么新花招。
“今儿准备得这么齐全?”
叶庭书勾了勾唇,笑而不语。她给宋怀夕倒满酒,故作神秘地反问:“你猜”。
宋怀夕轻抿一口万春红,烈酒滑过她喉头。她眼中微微暗沉,思考片刻后忽然道:“不会是名单出来了吧?”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不太可能,按理说没这么快的。
“聪明!!!”
宋怀夕瞳孔微颤,抬头看向她,眼中有些不可置信,她疑惑地问道:“怎么可能?离会考结束才三天,卷子都不一定收齐吧?”
叶庭书笑着坐在她对面,一手支着桌沿,身子微微前倾:“别人的不知道,但你的试卷,已经进入甲圈了。”
“……?!!”
宋怀夕瞳孔微颤,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她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
宋怀夕为了不让她察觉异样,低头动筷子夹菜。
“怎么这么快?”她语气微沉,眼中多了几丝戒备。
叶庭书悠然自得地喝一口酒,声音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笑意:“你的试卷,还不正常?”她笑着夹起一块炸酥肉,轻轻吹吹,一口塞到嘴里,慢慢咽下后再说,“以你的实力,那进入殿试不是简简单单?再说了,旁人看见你的名字,哪敢筛选下去?这不,一路高升,直接送到主考官案前~”
宋怀夕听后垂下眼,心神不安,很明显的事:
她被下套了!
手中的筷子一顿,她夹起酱牛肉,入口品尝,味如嚼蜡。
按以往进展来说,她的试卷最起码也要近十天才能被发现。尤其是今年参考的人数,比往年多翻几倍。今年却能如此迅速地,将她的试卷纳入甲圈……
这不摆明了,有人刻意推动!
母亲和陛下……
不会是她们吧?
宋怀夕心头一凉,浮现不安。倘若真是她们,那自己的计划不是早就暴露了吗?
那这场自以为是,试探她们底线的计划。难不成就是她们眼皮底下的小把戏?
宋怀夕神情依旧透露出散漫的微笑,仿佛毫无异样。她看着叶庭书兴高采烈地为她规划着未来,心中倒海翻江的情绪,全部被她伪装成指尖的力度。她藏在暗袖底的左手,死死握紧,时刻提醒着自己,保持理智。
她开心地笑着,听叶庭书对她说:
“你说,你要是在殿试直接名列前茅,那陛下会给你什么赏赐?府邸,官位还是美人~~”
叶庭书故意贼兮兮地加重最后两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怀夕的神情。
宋怀夕笑着瞥了她一眼,语气懒散,“母亲是不会同意的。在这方面,她管得最严。陛下倒是无所谓,有提过这事。只不过被母亲一一反驳回去了。”
“喏~现在不就是个机会吗?”
宋怀夕垂下眼,手指有规律敲动着酒杯口,眼眸渐暗。心中翻涌情绪,藏在嘴角笑意之下,除自己之外,无人可知。
母亲,真的会允许吗?
宋怀夕不说话,摇摇头,这次的科举考说实话,她对结果也没多少把握。
宋怀夕原以为,自己只需在科举里博个好彩头,母亲和陛下自然会顺水推舟地放手了。
毕竟她可从未想过,真正地去挑战皇权,也未想伤害任何人的利益。
如今看来,自己的每一步都被计算之内。甚至,她都怀疑母亲离京的时间并非巧合,而是蓄意为之。
倘若真的这样,那这一切岂不是……
“你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可不是未来状元郎的做派”叶庭书轻敲桌子,戏谑地挑眉,“你母亲再厉害,总不能当着陛下的面。将你名字全部划掉吧?我看这事呀~成了!”
“你说——”宋怀夕略有所思道:“母亲会不会故意避开考试节点,前去出城办公呀?若真是如此,那……”
“这怎么可能!”叶庭书端起酒杯,眉眼带笑“你还没听说那件事吧?我想着你最近忙于科考,估计是没工夫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
“什么事?”
“陛下要给皇太女指亲”
“侧妃?”宋怀夕皱眉道:“可皇太女已经有正夫,东宫恨不得都是孔家人,他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叶庭书狡黠一笑,“你还真不知道?!”她看着宋怀夕皱着眉头,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这次的侧妃,可是城南沈家小公子!”
叶庭书说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开始震惊:“而且他们家的身世,在那摆着的。如今陛下为他指婚给皇太女,这不明白地给她下套呢!”
“沈家?”宋怀夕先是疑惑,随后愀然变色,低声重复道:“……前朝沈家?”
她内心震荡不已。
城南沈家,可是前朝被灭的皇族!哪怕现在隐姓埋名,可血脉依旧在那里!女帝才刚开国一世,怎么可能让皇太女与她们家结亲?!
当年女帝攻破京城,经历九死一生才登基称帝。为了安抚前朝旧臣,女帝才听从宋仁旭的劝解,留了一位识趣的皇女,其余所有皇家血脉皆被绞杀。陛下因此背负了不少骂名。
宋怀夕放下筷子,与叶庭书对视,语气难掩震惊:“……真有此事?”
叶庭书点点头,神情慎重。
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