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将帕子翻折过来,还是摇摇头:“倒也没有想什么。”
他见她眼睫垂下,很是落寞,不禁想起昨日白天里的事:“你想不想重见?你的眼睛想必还有救治之法,是不是?”
记得下船时,她对强烈的光晕十分敏感。
“想也不想,这极难做到。”
“你说给我听。”
“说给你听倒是没什么……最要紧的那一味药,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奇花,叫素心草。”
记忆里那一页书泛黄,连素心草的形容亦渐渐模糊,她当时只是当作传说之物来观赏,毫不在意,怎知一眼略去的东西竟然成了求而不得的灵药。
“传说这味药长在塞北的雪峰上,因为地处极寒,所以生长得十分缓慢,三年当成一季来用,一长一休一开花,就是数十上百年,可遇不可求。”
这药草倒是邪性。
兰烟贞望著她朦朦的双眼,灰败得似染上了暮霭:“那你离开这里以后,要去哪里?”
“或许再一路乞讨回去,那纨绔心肠好些的话,就该打发我一些银子。”
云姜想起自己在边陲流浪了三年才一路回到奉朝……难道又要她耗费三年跋山涉水回去?
“小麻风。”
温醇的嗓音忽而凑近,一只手扶住了她的颈,面上微微一热——
原来这人偏着头,压近了她的唇。
他的眸光凝在她的眼睛上,发觉她没有退却,不再迟疑地迎低。
贯林长风在掀起的簌簌声中翻卷推搡,一股湿润的潮意贴在肌肤里。
云姜避了一下,唇上的触觉柔软得不适。
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又轻轻地啄了一下,而后抵着她的额头,双手捧着脸,笑意隽然:“姓独孤的成天在你面前炫耀美貌,他怎知自己就是最好看的男子?岂不知人外有人。”
“你想说你生得更美些。”
“你有眼睛,你会看得到。”
“不见得。”
“好,就冲你这句话,小麻风,必要你看见。”
他摩挲着她的脸庞,看到她笑了笑,含了一种令人心惊的薄凉。
“你不相信?”
“无所谓,我最想要的不是这个,不过有眼睛办事更方便些。”云姜垂下眼睫,遮住了里头的灰败。
兰烟贞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的鼻尖,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姜有自己的打算,问道:“你出身沣京,是么?或许……若是有一天,我来问你讨要人情,你给不给?”
这算什么?
兰烟贞嘴角一勾,给了个不算承诺的承诺:“心情好就给了。”
她极快地叹道:“你不肯许诺。”
难道她有什么一定要办到的事情?
兰烟贞眸光微凌,略微思索一分,倒也不害怕给出这一句承诺,若是她喜欢,要办到又有什么难处:“这天下能得到承诺的人……好,许你这个例外,如何?”
“哪怕这件事极难办到?”云姜不禁反问这许诺的轻重。
兰烟贞淡淡地应:“你不妨说说看。”
“现在还不能说。”
神神秘秘,不能说么?
这也不打紧,毕竟现在也做不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那我是不是还能吻你?”缠绵的声息下一刻就贴在了唇上。
云姜陡然将他推开,有些烦闷,开始咄咄逼人:“连这种情形下,你都……你真是无聊到寻求慰藉。”
她将湿帕子出气地丢在他的肩上,索性起了身。
兰烟贞拈下那一团湿帕子,好心情地将帕子绞干,再叠好。
他想了想又将帕子打开,晾在石上,愉悦地笑着:“不假,患难与共,看到你急急忙忙来寻我,心里欢喜。”
“就该叫你一头撞死在乱石上,免得在这里花言巧语。”
云姜蹲下身,洗了洗手上的血腥气,然而不远处,不知道听了多久的金冠少年眸光沉鹜,双手紧握,极力吞纳隐忍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