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很干,每吸一口气都觉得气管在被灼烧。还能闻到血的味道。耳旁无法清净,枪声和爆炸声没有停止的迹象。看着受重伤的将军被抬上装甲车,看着他的副官宣布进行战略转移。看着有两拨士兵被选中伴车护送,其余的留下来争取撤退时间。看着车开走。
“留在这里就是等死!”“为什么人类可以先走?”
“服从命令!”是队长的声音。
下一刻,对着窗口外开枪,感到连续的震动。看到半空中有东西飞来,紧接着爆炸。睁不开眼,感到被一股灼热弹开,感到被坚硬的东西撞倒。
下一刻,鼻子很干,浑身都痛。睁开眼爬起来,天很黑,看不到人。遇到尸体,口很干。膝盖撞到地上,拍了拍尸体的头,没反应。张开嘴,咬住尸体的喉咙,感到牙齿刺穿了什么,感到嘴里有毛,然后是一阵咸味的湿润,咽了下去。扶着墙,摇晃地站起来……
缓缓睁开眼,霍奇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他感觉很困,浑身无力。他侧过头看了看左手,被剃光的那块地方已经重新长出粗短的毛了,而那两根管子依然依附在那里,红色的血液在透明的管道中缓缓流向一台仪器。病房的门开了,一位护士和医生走了过来。
医生手上捧着一台平板,一边划着屏幕一边问:“今天的透析结束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同行的护士则在一旁娴熟地拆卸管路,拔针,止血,绑按压带。
霍奇摇了摇头。
“很好。”医生在平板上点触了几下,“休息一会儿准备吃午餐吧。”说完,转身便走。
“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别担心,你死不了。这几天的治疗效果很好,你的身体各项功能都恢复良好。我会看看下一次透析的结果再决定下一步。放心,我保证你走出这里的时候会跟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不用骗我。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理论上来说,你还处在你最为强健的阶段,实际上我们检测的结果也是这样。这一次的病情只是因为沃兹拉斯底格勒的医院处理不当,但在这里就不用担心了。总之,你还有大把时间。”
“那我为什么会突然头晕,无法呼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医生划了几下平板,看了一会儿:“这一次也不排除Lingua芯片受损刺激到神经的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你长久以来精神压力过大再加上外界刺激诱发癫痫。这是否会长期存在还需要研究,有必要的话我们会给你进行治疗。”
“它随时可能害死我,害死我的队员!你觉得这还没必要?”
“我知道,我们已经在研究你的情况了。请相信我们,相信地堡。你需要跟心理医生聊聊吗,我可以给你安排。”
“不用。”霍奇闭上眼,不想再废话。医生和护士都走了。
中午,送餐的机器人给霍奇带来了丰盛的饭菜。其实跟他在食堂里吃的没什么两样,吃起来都没什么味道。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原本一瓶营养液现在变成了两瓶,双份的恶心。
在他住院期间,心理医生其实已经跟他聊过一次,评估的结果就跟谈话的过程一样令他不愉快;他的舍友不知怎么收到了消息,也来探望过他,只不过没待多久就识趣地走了;和彦来探访过两次,给他讲了很多时事和各人的状况,他并不讨厌这个后辈。尽管他觉得跟心理医生的谈话纯属浪费时间,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自觉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午后,护士给他带来了口服药,给他挂上了点滴;护士走了之后,他下床扶着挂药瓶的杆子在房间里慢慢走了起来。除了最初那几天完全下不来床,在房间里踱步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做且唯一能做的事情。每一步他都小心翼翼地感受身体的平衡,感受步子踩下去的虚实,他在试探自己的病情,因为他不想再毫无准备地晕过去,更因为他不再相信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段时间后他离开了病房,向卫生间走去。他在那儿碰见了苏沃洛夫小队的一个亚人,两人简单打了个照面。也许是因为队伍里彻底地减员了,那个家伙像是被阴云笼罩着一样。再回到病房后,他发现有人站在里面。
“你找我有事?”
“呃,没有,副队。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情况。”顾淮均发现霍奇在身后,有些意外,“刚刚我以为你不在,还准备改天再来。”
早知道刚才应该在外面待久一点,霍奇这样想着。他一边朝床走去,一边说:“谢谢,我还死不了。”他径直从这个人类身旁经过,就好像顾淮均不存在一样。
“我听3号说了你和队长在弥勒地晕倒的事,而且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医生有说什么吗?”
霍奇没有回到床上,而是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顾淮均对面。“他们说还要研究病因。在我看来可能只是预示我没几年可活了。”他依然保持着往常冷峻的神色,只是半睁的双眼暴露了他不良的精神状态,双手抱胸,宽大的身体完全遮住了椅背,随意垂放的蓬松尾巴刚好碰到地面,俨然一副在开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