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鲤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爪子在外面跑了一路,被冷风吹得凉凉的。
看了一眼房间,他犹豫了几秒,打算等身上热乎了再去找铲屎官。
结果下一秒,卧室门“咔嗒”打开,方澍揉着眼睛出来,目光一瞬间定在多鲤身上。
“又做噩梦了?”他蹲下身抱起小毛团,掌心托住多鲤的小肚皮,“是不是白天那只狸花猫吓着你了?”
少年的指尖划过他后颈,多鲤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是方澍最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
多鲤一瞬间安心下来,像是回到了两人相伴没多久的时候,躺在方澍怀里化成了一滩小猫饼。
*
这是多鲤来到方澍身边的第三年。
他第一次见到方澍,地点处境都不是很美妙。
那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因为污染太严重,周遭都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群流浪小动物靠过路人偶尔停靠留下的食物残渣为生。
多鲤当时刚出生没多久,生下他的母猫不知所踪,留下他一只猫在工厂流浪,每天和一群同样饥肠辘辘的同伴抢食,瘦弱又可怜。
某天,汽车轮胎急刹的声音惊醒半梦半醒的多鲤,凭借着模糊的记忆,他隐约知道这种声音代表着会有新的食物,便艰难起身沿着声音摸索过去。
从敞开的门缝里溜进仓库,多鲤听到了刺耳的胶带撕裂声,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被推搡着撞在生锈的钢架上,头微微低垂着。
推人的壮汉嘴里叼着烟,利落地用绳子把方澍手腕绑起来,还不放心的用力勒了一下,腰间晃动的匕首在光下折射出锋利的光。
“小崽子老实点,别动歪心思,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可以好胳膊好腿地见到你爸妈。”
劫匪踢了踢脚边的矿泉水瓶,瓶身骨碌碌滚到方澍脚前,习惯性警告了一下。
方澍装作害怕地缩了缩肩膀,被头发遮住的眼眸藏着冷光。
突兀的铃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响起,壮汉接起电话,边回答边往门外走去,路上撞上了来不及躲藏的多鲤。
多鲤瑟缩了一下,被盯上的时候感觉浑身发冷,男人狞笑一声。
换做往常他一定会把这种脆弱的小东西抓住玩弄一番,最后剥皮烤了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奈何对面催得急,只好把没熄灭的烟头丢过去,看着小猫崽哀嚎一声窜没影。
工厂顶的铁皮被风吹得哐当作响,方澍本来低头闭目养神,被哀嚎声吸引,抬头就看见慌不择路逃窜开的小猫崽。
真是蠢猫,看不懂眼色就往人面前窜。
但也仅仅如此,他的处境艰难,根本没有精力分身去多管闲事,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
他再次垂下头,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细微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方澍以为是绑匪又来了,警惕地睁开眼,就看到灰尾巴出现在眼前。
是之前被烟头烫跑的小猫,小猫爪子扒着塑料袋,碧绿色眼睛映着他手腕上的血痕,突然“咪呜”一声摔进他怀里,塑料袋也一起滚了进来。
那团毛球在他怀里蜷缩着,抖抖沾灰的耳朵,把塑料袋往他怀里推。
方澍迟疑片刻,打开了塑料袋,发现里面是干净的面包和水,明显不是多鲤这种小猫崽可以找到的东西。
他心里一沉,想到了什么。
“出去。”方澍用膝盖顶了顶多鲤柔软的肚皮,试图把他赶走,小猫却倔强地蹭他掌心,湿润的鼻尖掠过他手腕的绳结。
外头传来劫匪的叫骂声,多鲤耳朵倏地立起,尾巴绷成笔直一条,拽着方澍衣角想拉他走,却怎么也拉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劫匪拽门而入。
“小畜生找死!”劫匪手上拿着匕首,气势汹汹地来抓猫。
多鲤惊叫一声,从方澍怀里蹦了出去,开始满屋子乱跑。
方澍眼睁睁看着小猫跑几步一踉跄,马上就要被劫匪追上,心中有点挣扎。
现在冲出去一看是不明智的决定,赤手空拳去对抗劫匪就是死路一条。
但可能是那点面包和水触动了他,犹豫片刻,他向后用力,接着钢架的尖角将本就磨得半断的绳结彻底断开,捡起地上的铁杆向劫匪走去,从背后偷袭了他。
劫匪咒骂一声,手上一抖,匕首应声落地,半天抬不起手,另一只手下意识往腰间摸去。
方澍趁他一时痛的动不了,抱着毛团子往外跑去。
多鲤至今记得当时骤然腾空的失重感。
方澍带着铁锈味的手掌兜住他腹部,奔跑时衣摆拍打着他的猫脸。
警笛声与心跳声在耳膜共振,少年急促地呼吸化作白雾,融化了落在他鼻尖的雪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