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觉得它这张脸可怖,狰狞,如今再看,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但,现在不是缅怀过往的时候。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瞟了一眼天空的视线,眼含笑意,低声引诱道:“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便跟你讲。”
“主人就是主人啊。”它一本正经。
望着那懵懂的眸子,沐夕晚一哽:“这算什么回答,既然不知道的话……那就说说她今夜的目的吧。”
明瑶想了想,觉得这倒没什么好隐瞒,便吐露真言:“主人是要替我们报仇,这个计划已经筹谋许多年了。”
“哦?什么计划?”
它沉吟片刻,长话短说:“先前在妖女的帮助下,主人苦苦召集怨灵,将其储存在自己体内,备受折磨,直到前不久才转移至石像,而这一切为的便是在今日,怨气最重的新年,集众怨灵之力,手刃仇人。”
沐夕晚大为震撼,声音不禁发怵:“也就是说,天上飞的这些……都是鬼……”
不,都是前朝冤魂。
而之所以今日怨气最重,是因为……他们都死在了多年前的这一日。
她总算明白那日客栈中所闻之言的由来,死者死相花样百出,所见凶手大相径庭,原来杀人的不只有藤妖,还有各种各样的怨灵。
原来,闹鬼一事,竟是真的。
孩童尖细的哭泣声宛如杜鹃啼血,伴随着阵阵鬼哭哀嚎,一个又一个人倒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求救的手,向她露出一双瞪圆的绝望眼珠,最终血洒一地。
看着这幅可怖场景,沐夕晚心中一时之间百味陈杂,她有些分不清心中混乱的情绪哪些是自己,哪些是原主,仿佛跟着那位小公主又回到了数年前,回到了那场噩梦中。
愤恨,悲恸,挣扎……以及一丝得偿所愿的快意。
明瑶望着她被吓到呆滞般的哀恸神情,不由展露怨灵本能,笑声狠厉:“怎么?公主莫不是心疼这些人?你可别忘了,十几年前,躺在这里的是我们,是你的家人,那时可无人心痛我们哦。”
沐夕晚怔愣半晌,移开目光,往后挪了挪,避免血液沾染到裙摆。
“没有。”她的声音是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冰冷:“杀人偿命,乃是天理。如今这皇城中人,鸠占鹊巢,羞辱唾骂惨死在他们手中的冤魂,不仅无分毫敬畏怜悯,竟还自诩崇高,本就不无辜。”
“冤屈无人来申,冤主来报,理所当然,又有何人敢拦,也不怕遭了报应。”
这一刻,系统不知说话的究竟是它认识的沐夕晚,还是那个已经死了的沐夕晚。
总之,无论哪一个,它对她此刻的选择都深表赞成,她不是什么好人,它也不是,只知道老实保住自己的小命便是最好的选择。
“算你有良心。”明瑶抱臂,望向已经走远的石像,喃喃道:“也不枉主人特意安排我来保护你。”
沐夕晚终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她既已认出我,为何不与我相认?”
“因为……这是妖女的安排,她说你已经忘却一些往事,如今生活安乐,不该再叫你想起悲伤过往。”
“妖女?”
明瑶:“对啊,一个穿红裙子的,是主人的幕僚。”
莫非……是幻妖,沐夕晚暗想。
这事竟也是她一手规划,可她又如何知晓自己忘了些事情?
总不能知道她是穿书来的……不大可能。
除非她说得是假话,只是不知,幻妖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幻妖一心跟随恩人秋燃尘,所做之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明瑶又道:“不过这也是主人的决定,修真界道士如此厉害,她最后怕是凶多吉少,便觉没有必要再拉你下水。”
沐夕晚恍然大悟,这也就说得通了,以此来阻止那人同她相认,是为避免她毁了自己的计谋。
毕竟,若是原主,遇到故人定会阻止其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来复仇的。
魂灵心智残缺,短短几句,它已将主人所筹谋之事尽数抖出。
说罢,又眯起眼睛,揣度着沐夕晚:“但我瞧你的样子,不似忘记了什么,却又怪怪的。”
它见过主人背负怨恨的样子,同类狰狞的表情,也深知自己心底的仇怨有多强烈,自然而然便觉得这位公主也该如此。
可她虽与它们站在一处,也有些许恨意,却不像它们那般疯魔。
它觉得,这很不合适。
感受到身旁小恶灵周身气息明显变冷,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化作吃人恶鬼,沐夕晚急忙回答:“我确实……忘了些东西,人生轨迹大致知晓,细节却早已模糊,比如,你的主人到底是谁我都已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明瑶登时又换上那张诡异笑脸:“我的话讲完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鬼的性情果真不稳定。
沐夕晚暂且将幻妖之事抛之脑后,思忖半天,决定还是美化一下它的故事:“你叫明瑶,是位千娇百宠的郡主,也是我的妹妹。你的父母很爱你,给了你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绫罗珍宝,锦衣玉食,只要你想要便都能得到。”
“你也是一个很善良很漂亮的姑娘,大度宽容,所有同龄人都想同你交朋友。”
明瑶听得一愣又一愣:“这么说……你是我的姐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