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几个学生在布置舞台。
林杳眠坐在第二排最靠边的位置,准备调试相机参数。
她今天没有吃午餐的计划。十二点下课,又匆匆过来参加讲座。
反正晚上高中同学聚会订在一家烤肉店,她可以等忙完正事再好好享受美食。
但宋淮靳递给她的纸袋打破了原有的计划。
袋子里除了黑色的相机包,还有一袋吐司和一瓶苏打水。
林杳眠不敢揣测背后的含义。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在企鹅号上给宋淮靳发过去,留言:「谢谢。」
她拿出一片吐司,跟她平时在面包店买到的不太一样。
一口咬下去,没有预想中香甜松软的口感。
咸的,又干又涩。
怎么能这么太难吃了。
林杳眠拧开水,皱着眉把包装袋翻过来,想要看看是什么牌子的吐司能这么难吃,以后绝对要避雷。
半透明的塑料薄膜上,几行英文清晰而简洁。
林杳眠的高考英语只有作文扣了三分,大一有两门课还是纯英文教学。
但包装袋上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单词。
一个过于生活化,不会出现在应试考题中的单词。
出于好奇,林杳眠打开手机一查。
Gluten,麸质,谷蛋白。
她没来得及往下看,礼堂侧门传来一阵人声。
林杳眠看见庄教授站在讲座嘉宾旁边的时候有一刻意外,但仔细一想也了然。
庄教授是计算机领域的大牛教授。
今天来演讲的是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军人物,入选过福布斯的青年人才榜,名字屡次出现在京大的知名校友名单里。。
两位不认识才是奇怪的事。
“之前有教授调侃,以前十个博士几年才能做完的事,现在有了AI,一个学生一周就能搞定。”
“人工智能不是科技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但真正的突破依旧依赖于人类的创造力,十多年前我在京大读书的时候,这个词还很小众。”西装革履的嘉宾笑着问,“但今天在场的同学还有人至今没用过大语言模型的吗?”
...
演讲结束后,林杳眠检查一遍照片和笔记,正打算离开,刚起身就被庄教授叫住。
“小林也来听演讲啊?”
林杳眠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学校新闻部的,今天负责这场活动的稿子。”
庄教授点头,笑容和蔼:“多参加课外活动好啊。今天演讲的陈学长是你直系学长,当年是第一届二字班的,也是学生会会长...”
原来这位科技巨头以前同样在庄教授的指导下发过论文,申请博士的推荐书也是庄教授亲自写的。
庄教授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都是自豪。
一长串噼里啪啦的夸奖,说的全是实话。
这位早年毕业的学长绝对是成功的行业佼佼者。
林杳眠站在一旁,挺直背部,微笑聆听。
但她的酒窝没有露出来。
*
林杳眠一路小跑到京大西门口,向等她的卫子默道歉。
“不好意思让你多等了,刚刚碰到一位认识的教授,聊了一会儿天...”
两个人约好了一起从京大出发,去参加高中同学会,
卫子默看见她又背包又拎袋,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林杳眠手微微一偏,避开他的动作,笑道:“没事,里面就一个相机,很轻的。我自己拿就好。”
聚餐的地点在京市夜生活的核心地带,酒吧、餐馆和小吃摊云集。
韩式烤肉店最角落处的长条桌被人围得满满当当。
有人站起来招呼,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哎哟,这不是我们状元林学霸吗?”
林杳眠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开玩笑一样的话术。
类似的话很可能在之前对其他人也说过一遍。
“这不是我们老班长吗?”
“这不是我们食堂抢饭第一名吗?”
大家善于用标签去定义别人,简单又实用。
去年,林杳眠的标签恰好是「状元」。
博雅外国语那一届只有她和卫子默考上了京大。
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两个人身上。
负责点餐的服务员听说桌上有京大的学生,都多看了两眼。
“我听说二字班全是状元,真的么?”
更多的提问接踵而至。
“你们班有人挂科吗?”
“状元,在全是天才的二字班上课是什么感受?是不是随时都有人站起来和教授battle?”
同学们对京大的滤镜比美颜过度到衣柜变形的自拍照还夸张。
林杳眠笑着一一回答:“肯定有挂科啊,不过是个例。上课也没有特别感受,大家都是普通人。也不全是状元,还有...”
还有一些同学是省份第二名。
但林杳眠想到的是另外一群人,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还有几位同学是国家集训队的,他们是走竞赛进的京大,有一个女生很厉害。”
停顿一下。
“她在国际数学奥林匹克比赛中拿过两次金牌和一次银牌。”
在芜川那种教育资源一般的城市,很少有同学走竞赛这条路。林杳眠在上大学之前也不知道,原来还有其他方法。
现场有一位男生直接拿出手机,查询国际数学奥林匹克比赛是个什么含金量,对照新闻的标题的念出来。
桌上全是哇声一片。
林杳眠弯了弯嘴,低下头。
她其实有更简单的方式来形容。比如二字班人尽皆知的,那位女生在小学五年级能在高考数学试卷中拿一百四十的卷面分。
出于难以言状的私心,林杳眠没有这样说。
她的人生按部就班,再普通不过,十七岁参加高考,数学成绩是一百四十八分。
林杳眠的视线落在炉子中烧得火旺的炭火上。炭的黑变成红光,红变成白灰,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