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最后一天,一对母女坐着马车,在马蹄笃笃声中,缓缓进入了建康城。
在马车进城的半个时辰前,王靖宗和獾奴回到酒肆,花不谢备好美酒美菜为二人接风。
眼见着二人风卷残云,花不谢忍住好奇,在一旁等着。
獾奴吃饱喝足,深舒一口气,道:“你真不跟那两娘们一起去沈家?”
王靖宗低头扒饭,从喉咙里发出“唔”地一声。
獾奴叹,“要说豨爷怎么就能是豨爷呢,做好事不留名,我要是女人,都要被你折服。”
花不谢睁大眼睛好奇,憨憨道:“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呗?”
獾奴挥手:“小孩子不懂,一边去。”
花不谢瞪眼,满脸不服。
“真的想知道?”獾奴瞅了眼王靖宗,道:“让豨爷告诉你。”
他到了扬州,按照王靖宗所言,找到褚家府邸,收买了两名乞丐,将那几句话在褚家后宅处嘀咕出来。
没过多久,褚家就有人出来打听,结果,好死不死,不到一个时辰,府里就开始传大夫——听说府里的主母病倒了。
他吓得差点怀疑自己是传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没过半日,褚夫人带着独女出门,马车方向,直奔扬州南城门,朝着建康城而来。
獾奴顾不上猜疑,一路跟上马车,在扬州城外二百里处遇上后来的王靖宗。
王靖宗和他一起跟在马车身后,一路护送到了建康城门外,才超越马车提前进城。
这一路上,那对母女马不停蹄,只在半道上停了三次,买点食物和水又继续上路,一次客栈也没歇,风尘仆仆,脚程比那上赶着投亲的还快,根本不像寻常走亲戚。
这对母女赶这么急,着实辛苦,但更苦的是他们两。
她们二人好歹还有马车可以歇宿,他两一路徒步紧追,风餐露宿,睡也睡不了,吃也吃不好,半道上还替二人解决了一伙打劫,到了城里,都瘦了大半圈。
獾奴摸着又黑了一圈的脸,忍不住担忧,下次再见,揽月姐姐可莫要认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么辛苦,到了城里,王靖宗就带他回来了,不留名不留份,人沈褚两家都不知他们这一路护送,白忙活了好几日。
一点好处也没有,白瞎!
他们这是帮助沈家接待亲眷,告诉到府里去,那几个主子不知道会怎样,但揽月肯定会知道他的英勇事迹!说不定,还能一改上次骚扰她的坏印象。
最最重要的是,他买的银钗,还没送出去呢!
王靖宗无视獾奴的眼神,对花不谢和颜道:“没事,我梳洗一番就回沈府,店里你看着,今日别让他去北城那边。”
北城即指沈府。
花不谢对王靖宗言听计从,憨憨地点头。
王靖宗回屋梳洗,换了身干净地粗布衣裳,几乎与褚家母女同时,进入沈府。
姚雨柔到了建康城,率先带着女儿在城里找了一家客栈,将一身尘土洗去,饱餐一顿,才叩响沈府大门。
此时,得了消息的沈夫人带着沈宁溪,在花厅见了褚氏母女。
姚雨柔和沈夫人长得很像,左边眉间都有一颗美人痣,不同的是,沈夫人眉宇间有股英气,笑起来威严气势,姚雨柔温婉一些,笑起来带着不名的意味。
姐妹多年不见,寒暄许久,沈夫人才转入正题,惊讶道:“我派去报喜的人前日才出门,姐姐怎么来的这般快,莫不是有要紧的事?”
闻言,姚雨柔目光扫向沈宁溪,道:“我在扬州就听说,四娘子已经开始定亲,就想早点过来看看,你也知道,我与这些士族多年不曾联系,瑶儿以后的婚事,我得多学着点。”
当姚雨柔目光扫向沈宁溪时,沈宁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褚瑶。
此时的褚瑶,静坐在褚氏身旁,她身着靛蓝色藤纹罗裙,雨丝锦衬得身段十分柔美,像江南烟雨,柔情百媚。
从进屋后,她一直低着头颅,露出一节雪白长颈,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飞快地抬首扫了一眼,螓首蛾眉,露出一双雪亮又怯弱的眼睛。
很懦弱,但,真的很美。
在褚瑶在此偷看过来时,沈宁溪浅浅一笑,露出和善的表情。
褚瑶初时一愣,随即回以腼腆一笑。
沈夫人正说道:“钦天监重新算了日子,新日子定在下月初八,姐姐来得正好,到时候一起参加呦呦的定亲礼。”
姚雨柔几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笑道:“七月初八,真是个好日子。”
褚瑶抬眸,怯懦的眼神里,露出羡慕之色。
沈夫人见状,笑道:“瑶儿到了这里,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你母亲时常在书信里向我提起你,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褚瑶羞涩道:“所学都是浅薄,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