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本来毫无胃口,但架不住白芷劝着,只好闷头喝下一碗热乎乎的粥。
白芷收拾好碗筷,看着宋婉发笑:“娘子,你生病这样还真像小孩,都要人劝着才吃饭。”
“没胃口罢了。”
宋婉起身走到庭院里,看着青天下明亮的日光,小院墙角的花儿一簇簇地盛情开放,一片绯红一片雪白,一丛薄紫一丛嫩粉,热热闹闹地挨在一起。
静静看着这样的生机勃勃,宋婉觉得莫名苦涩的心间也慢慢回暖。
“咚咚”
门扉轻扣的声响传来,宋婉知道该是梁恒的马车已经到了。
她走过去开了门,本以为是升吉,难料门口站着人高马大的宁王世子。
那人负手站在烈烈阳光下,剑眉星目,乌发薄唇,轻挑着语气对宋婉说:“走吗?”
这副样子,总好像是哪家少年郎意气风发地要带心上人私奔。
宋婉本就因为梁恒不合常规的出现而愣住,眼下又听到他这么轻飘飘的一问,一早上沉闷难受的情绪忽而也被这人语气带走,只剩下一个念头——
“走。”
明媚的清晨,她一无所有地跟在梁恒身侧,一同上了出这天下繁华地的鹤京城。
马车里,梁恒沏了一杯热茶轻放到宋婉面前,随意问道:“今日才泡的牛乳茶,喝点?”
“多谢大人。”
宋婉这么说着,却只是端起青花瓷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原因无他,就是生病了。
宋婉已经很确定自己病了,并且这病积累几日后突然发作,令自己几年不曾发作的病症变得好似严重了些。
曾经宋婉为了救那个中毒不久于世的药人,自己以身试遍百种奇毒,虽用量甚微但终究日积月累而入营血骨髓,使得她很久都丧失视觉与味觉。
这次受寒风染病,宋婉自觉视力尚可,但味觉已经全无,方才将昨夜香味扑鼻的牛乳茶凑鼻轻嗅,什么都没闻到。
唉,宋婉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出差错。她为何不能…
梁恒看着宋婉只是浅尝一口,有些紧张地问:“今日这茶不合胃口?”
他的眼睛紧盯着宋婉,不知是不是错觉,梁恒觉得今日的宋婉嘴唇有点红,有一点白的奶渍润湿了她的唇,看起来很好…
宋婉疑惑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梁恒,说:“大人?”
梁恒顿时收回黏住的目光,轻咳一声,神色镇定:“嗯,那什么,今天有点热。”
宋婉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出鹤京城,城外林绿草青,零星地开着淡黄色的野花,挑柴卖菜的小经纪赶着脚程向鹤京走去,偶有吟诗的文人三三两两地牵马慢行路旁。
今日风轻云淡,万物生生。
而她和梁恒坐在马车里,要去的是一场尸体的谈话场。
过了不久,升吉撩起帘子,恭敬道:“世子,宋女医,就快到了。”
宋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梁恒,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梁恒问:“下去走?”
正合宋婉之意。
许是今日走得急,马凳没有带着,梁恒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后站定在一侧,微昂着头,扬起裹着帕子的手伸给站在车上的宋婉。
刚从马车里出来的宋婉被明晃的日头照得睁不开眼,直到她慢慢适应,才见青野之上的梁恒向她伸出手,掌心裹着她昨夜留下的绣帕。
从燕州吹来的风不再干燥冷刺,它就如梁恒掌心的温度,给了漂泊游者一掌的栖息地。
这风可任凭野鹤展翅,也可领失意者归乡。
跟着梁恒,宋婉来到那曾经被大火灼烧的地方,如今已然又是绿草悠悠。
“你知道我最后回头在雪日看到这里的想法吗?”
“大人请说。”
“春日迟迟,魂归来兮。”
目及天野,宋婉低声接道:“公理苍苍,不弃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