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垂眸喝茶,听梁恒这么说,就是没找到。
这个陈婆狡兔三窟,免不得有许多藏身之处。只有诱饵,才能抓到陈婆的马脚。
宋婉看着梁恒漆黑的眼睛,说道:“妾有一个主意。”
梁恒瞥开目光,一口否决:“不行。”
“…妾,还没说是什么。”
宋婉有些愕然地看着梁恒,不明白这人怎么想不都想就拒了她的主意。可能是看不起自己的法子。
“你能想出什么?难不成是自己以身作饵,进了棺材这主意?”
梁恒深邃的眼睛含着淡漠的笑意,看向宋婉没什么血色的脸。
他评价:“你只是这个案子的证人,无需多此一举。”
梁恒说完就闭眼,俊脸隐在昏暗中,看不出他的不悦,且不愿。
“……”
宋婉头遭被否,这会儿回神,听着梁恒的话,不由苦笑。
她也想安安稳稳一生,何尝愿意行这件险事,只消等着大理寺加大人力去捉那陈婆便是,反而落得清闲自在。
只是宋婉不愿,再回到这凡尘里,她每一夜,都梦见了燕州的妇难营。焦炭地,破布坊,死婴路,血衣身,枯白骨,惨死鬼,一遍又一遍在梦里出现。
病者死身,妇人幼婴,狞笑着哭泣着贴面诉说自己的痛苦,但是宋婉执笔铺纸,黑墨点上白纸,却什么也没有。
有时,她站在泥泞里,与众人合力举着下-身满是血的女人,脚下绵软,越陷越深,无力四顾之间,瞧着那妇人身下只有她一双手,众人叹声远去,而自己鼻息都被埋在原地的泥水里。
但是天还在下着崩堤破城的大雨。
如有一丝破解之术,宋婉就不愿短停一间刻,况且这条命还压在那系统身上,自己在世间还有几件事没完成,唯有献身,成为换取破局的一子。
“梁大人,妾虽然只是意外被卷入此案的证人,但是却不是无故。”
宋婉看着梁恒慢慢睁开眼睛,两人静静对视着,不愿落于下风。
最终,梁恒掩唇叹了口气:“何出此言?”
宋婉杏眼含光,听见梁恒的问话,殷勤地为梁恒续了茶水:“妾曾问了那二位船夫,据他们所言,绑我之事是陈婆的意外举动,说明妾,算得上符合陈婆的下一个配婚女子。”
“这算不算一个不错的法子?况且此案愈久,波及的无辜百姓就越多。”
她话音落,梁恒沉默着。
宋婉再盯着梁恒看,试图看出这人一张俊脸的任何表情表达。
但梁恒只是冷眼看着宋婉,片刻后随意掸了掸衣袖,撩开帘子一看:“哎,到大理寺了。”
说罢,就先宋婉一步下了马车。
升吉在外候着,见了梁恒紧着上前:“郎君,二公子回府了,王妃让你早些个回去。”
梁恒脚步不停,摆摆手:“知道了。”
宋婉跟在梁恒身后,她觉得梁恒不会拒绝这个建议,眼下只需静等。
这时间梁恒回了堂间,想要点人,但是魏机不在,旁人见他如避鬼,裹着卷轴连声说家中有事请退。
宋婉站在门外,瞧着屋内多数人埋头苦干,还有些人要下值返家。这些人虽然言行间对梁恒恭敬有加,行礼时却腰不低,眉不垂,看起来好像也没把梁少卿放在心上。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宋婉想。
梁恒一人站在案后,随意请退的人摆手,面上看起来不甚在意。
“进来。”
梁恒淡漠的声音传来,他没有抬头,宋婉知道这是叫自己呢。
于是宋婉缓步走到梁恒跟前,听他问:“你出的主意有理,这事拖的越久,就会有越多的无辜百姓陷进去。”
梁恒抬手示意宋婉坐下:“你打算如何?”
宋婉伸出食指在冰凉的案桌上轻划几笔,眉目清冷:“审柳娘,留船夫,遇陈婆。”
她声音很轻,笔画间微微倾身,与梁恒漆黑的眼眸相望,没有情欲,只剩满心的算计。
对视片刻,梁恒捞过一旁的案卷,只给了宋婉一句:“听我安排。”
宋婉端正坐姿,非常乖巧地回答:“妾知道。”
许是被她突然的顺从惊到,梁恒有些诧异地抬眸:“我会派侍从随身相护你,你可还有什么事要准备?”
“都已备着了。”
宋婉眉目被烛光照得柔和,对答时杏眼一弯,笑得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