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这里是否闹鬼我不知道,”宗青耕满脸写着“好难受”,“但这味儿不除掉,怕是我快成为这里的厉鬼了。”
“瞎说,你不会死的,”代当康道,“但这味儿的确奇怪,听说一直找不到源头?”
“嗯,”宗青耕忍着恶心再嗅嗅鼻子,“这味道不处理掉,我们别说做生意了,觉都没法儿睡。”
趁现在还没搬任何东西,两人点着灯,借宗青耕的狗鼻子沿路寻找。
两人都是新时代三好青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不相信鬼怪的存在。
这街道里的人把这“传说中的鬼怪”描述得相当猎奇和抽象:或是亲眼所见,说此物身长八十尺,足以遮蔽日月,平日仅是匍匐行走,看起来就能把人一口吞了;或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变种谣言,这鬼怪活活成为一伟大的都市传说,稀有程度和外星人差不多。
对此,这两人的反应是一致的:
我信你个鬼!
而两人本身就是鬼怪爱好者,这些话又勾得二人心痒难耐,不重不轻的搔痒感。于是,二人又是一致,生出一共同想法:
既然要处理掉,干脆就晚上去吧!
那不然这俩闲得慌的大半夜站在这里干什么?
信则灵不信则无,漫漫长夜,本是带些旖旎和迷幻的,结果两人行于空旷的走廊上,身边充斥着散不掉的臭味。
这下什么都想不到了,人直接变成目标明确的贤者。
但,毕竟是漫漫长夜,光是挺个腚找臭味,那……可太浪费了。
“你真不怕鬼啊?”宗青耕道。
“不怕,”代当康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嘴角生出坏笑,“你不会是怕了吧。”
宗青耕:???
扯淡!
“懒得喷,”宗青耕无意打嘴炮,一发白眼表示控诉,“你过会儿别躲我身后哭。”
“我从来不哭,”代当康笑道,“不像——唔!”
宗青耕一个箭步捂住他的嘴,额角青筋暴起,咬着牙,一字一字:“别、叫!”
现在的宗青耕可不再是奴隶,可算是合伙人了,代当康无法想往常一样有意无意挤兑两句玩,只得“呜呜呜”地求饶。
至于是否真心诚意,谁知道啊。
压/在臂弯下的代当康有点好玩,宗青耕长睫低垂,凝视片刻,松开手。
代当康大喘一口气:“什么手劲儿,快勒死了。”
宗青耕环绕双臂,留住不灼人的体温,面上嗤笑道:“残体。”
月朗星稀。
宗青耕难得不想说话。
一切情感都是后知后觉才更余韵悠长,就像现在,甜涨涨满溢堆积心口,甚至有些堵得慌,但不难受,轻轻吸口气,再一丝丝吐/出来,这种情绪便会化作暖流遍及全身。
这……找不到很贴切的形容词,矮子里挑个将就的话,是“满足”吧。
满足。
宗青耕暗自哂笑。
空气里充斥着暗暗的臭味,宗青耕眉毛皱得能拧出水了,旖旎和恶心互相打架。
就在这时,宗青耕忽然停下。
代当康低头只顾向前冲,直接撞到宗青耕背上,差点跌下去。
他揉揉脑袋:“怎么了?”
“这里味道最浓。”宗青耕咬紧嘴唇。
代当康闻言欲上前:“带家伙了吗?”
他还没走两步,一只手牵到他手腕上。
“别牵我,”代当康没回头,“把正事干完。”
宗青耕问:“我牵你了吗?”
代当康骤然打了个寒颤,猛回头——
宗青耕一脸抱歉,姗姗松开手:“哦,我没注意,条件反射,吓到你了对不起。”
代当康:……
“别吓人,”代当康一脸平静地上前,伸手,“东西递给我。”
“你有力气干吗,我来吧。”
代当康后撤一步:“那你上前。”
宗青耕站如松,面带微笑。
代当康眼珠一转:“你不敢?”
“万一真……真有什么……”宗青耕声音发飘。
代当康:……
怂货。
宗青耕手抖个不停,吞了口唾沫,榔头跟着摇摆出残影。
代当康包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胆子真小。”
宗青耕勉强挑了下眉,悄悄吸一口气,捋平自己快爆表的心率,撸起袖子。
他掼出全身的力量挥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
“这这这这这简直直直直比鬼还吓人啊!”
局势逆转,现在结巴的是代当康了。
宗青耕瞅了眼埋在地里的一窝死老鼠,死得不能再死了,烂得连几只都数不出来,满天味道重见天日,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快飞升了。
宗青耕绝望地闭上眼。
“我真不敢,”代当康推推宗青耕上前,一眼都不想多看埋在那里的死老鼠,“你懂的,我洁癖犯了,我我我我想吐。”
宗青耕带着安抚地拍拍代当康,自己上前,他反正不怕这个。
三下五除二。
宗青耕好好安葬好这些死老鼠,别开手,尽力不让手上的味道远离他们俩。
“但是,”宗青耕问,“这和死尸有什么关系?”
代当康眉毛挤在一起,别开脑袋,晃着脑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