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有人策马而来,是南花朝。
宗青耕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盼来了,老远就迎上前。
“来得正好……你怎么还把袁寓带来了?”
“她这几天都和我在一块儿,不然她早就得大风寒了,”南花朝匆匆放下行囊,“她娘也病了,我不放心,就把她带来了。”
宗青耕这段时间自己忙得连轴转,好久没注意过小孩儿了,突然发觉她昂首挺胸了不少,虽然还是没有话,但少有畏畏缩缩之感了。
“把她交给我吧。”
代当康说着就把袁寓带到自己身边:“我这里肯定比你们那里安全些,就放心吧,你们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和代当康分开后,宗南两人没耽误,立刻前往主营,宁永年久等。
“大人,虽这病致死率低,但要想根治这种状况,我认为,在南山大夫充足的情况下,还需亲自前往北山难民营,确定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到一个通用药方。”
南花朝道:“来之前,我和师父也已通信,他和其他大夫组成游医团,会经过这里和我汇合,之后一起出发,前往北山难民营,亲自找寻根治药方。”
宗青耕敏锐捕捉关键词——
游医团!
“带上我!”
南花朝正用绢布给病人拭汗,闻言,手上动作停顿,很快继续。
“小孩子别跟着大人凑热闹。”
“你就比我大两岁!”
“但我行医八年!”
过了片刻。
“我想去。”
“不行。”
宗青耕一时没接腔,无声,目光暗暗,思绪流转。
“我知道我只算个赤脚医生,”宗青耕缓缓开口,“但说不定我就能帮上忙呢,就像上次。”
南花朝一顿——的确,上次文乐的事,还是他灵光一现的功劳。
他沉吟:“……我知道你不会添乱,但疫病大面积爆发,你还是个孩子,能架得住吗?”
孩子……
宗青耕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但是,现在人手不够,总要有人顶上来,做一下临时大人的,文乐又不好陪你,”他道,“况且,你不也是第一次当大人。”
南花朝目光定格在他身上,久久没开口。
身后的病营内,呻吟声此起彼伏,突然,身下传来剧烈咳嗽声,两人同时转向病人。
那人面色白得都能反光了,一口气颤颤巍巍,还没走出喉咙便中道崩殂,嘴唇沟壑纵横,翻起唇皮已经硬了。
南花朝深吸一口气,又一点、一点,吐出来,跟病人一样频率。
也不知过了多久——
“行。”
两人简单交流后,宗青耕才知道鹊鸿山病情之严峻。
“气死了,那些人根本就是诓骗我!疫病并未根治便打发掉我们这些外来游医,这下好了,开年,那村的人四处一走,再来一些人——得!唯恐天下不乱!”
而白猿村,自从通路后,每日经过此处的人也多了——就这样被倒打一耙。
南花朝当然气——原本他就觉得这个病蹊跷,还没等他有什么进展,人就被卷铺盖了。
宗青耕时不时应一声,倏地竖起耳朵。
“玄龟来了!”
他俩跟着人群,老远便打算迎上来,前排都有人准备下跪了,但还没走两步就传来声音,干净利索,正是玄侣青——
“现在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快去忙自己的,快快。”
朱揽阳也跟在后面,两人先是把玄侣青带来的人分了下去,正好对上赶来的宁永年。
宗南两人杵在人群外,宗青耕瞅着玄侣青今日易容装扮,目光越来越复杂。
“先前听说玄龟大人善易容,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这装扮,谁认得出来啊,”南花朝感慨完这一句后才注意到宗青耕难以概括的注视,一瞥,“怎么,他打扮得和你爷爷很像吗?”
“不是,”宗青耕答,“像我认识的一个名人。”
……很像课本上印的张仲景。
“这里的情况我已知晓,稍后,我让游医团携揽阳一起去。”
宁永年急:“那守关口私自放难民进来的那批人……”
玄侣青仙风道骨的丐帮帮主打扮,眼神也飘飘的,但此句一来,眼神立刻锐利,一扫——
“本就是好心,先不管他们,再说了,我南山群接纳不了这些难民?”
掷地有声,全场安静。
宗青耕愣住了。
他没见过玄侣青真面容,但就凭着声音,也知道他不会比自己大多少,没想到他面对这种形式,依然安如泰山。
宗青耕默默把教授称赞的话送给他了。
无论是身兼重任的玄侣青和朱揽阳,还是青年才俊的南花朝,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为什么他们接受“大人”这一身份时,都这么自然娴熟;明明年龄相仿,为什么他还是别人口中的孩子呢?
来到这里后,宗青耕感觉,自己动脑子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了,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现在连发炮弹似的铺天盖地,却容不得他细细思索前因后果,便倏地一下,滑溜逝去了。
难怪代当康说自己变了——他不得不思考了,能不变吗。
他目光里混着从未见过的光芒,自动跟踪似的黏在玄侣青身上,须臾开口:
“游医团,带上我。”
“不是说好了吗,还问。”
南花朝一偏头,被他沉思者的眼神吓了一跳:“好了好了别装了,收拾东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