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牛郎店撞见妃英理已经让毛利兰惊慌失措,那么后面发生的事简直让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新宿作为日本东京最大的娱乐街区,有警车停靠本是常事,但发生命案还是头一遭。路过的行人或探头或驻足,纷纷猜测这家高档牛郎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月光」大厅里,闲杂人等早已被清空。
负责收集证物的警官看了看面前三个手足无措的女高中生,又偷瞄了一眼自己的上司,最终低着头转向另一边继续工作。
大厅陷入诡异的沉默,一群人面面相觑,安静得只能听到取证人员手套摩擦的沙沙声。
“咳——”
高木率先用轻咳打破僵直的气氛,“那、那个……是哪些人坐在死者旁边那桌的?”
兰小心翼翼举起手,然后是世良、园子、永夜,最后是那个狐狸眼上挑的黑发女人。
高木在她们身上环视一圈,又落到中间那个牛郎身上,最后闭嘴了。
“小兰啊……”
目暮警官欲言又止,视线在兰和妃英理身上来回转动,最终在心里为毛利老弟默默点了根蜡。
兰:“……”
“我们其实是为了一桩委托案才来这里的。”世良解释道。
高木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目瞪口呆。
这理由也太潦草了吧?
他看了眼牛郎,又看了眼桌上明显被喝过的波本威士忌,嘴角微抽。
目暮警官也一脸不信。
“她们三个没喝酒。”
一旁沉默的安室透突然道。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毛衣和卡其色长裤,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夹克,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一众警察和牛郎中显得格格不入。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刚好出现在新宿,又刚好碰到目暮警官他们,还刚好借着侦探的名义混进现场。反正兰在看到他时,本就为数不多的脸面此刻已经完全被踩在了地上。
有两个侦探外加一个律法届的不败女王在,案子自然被解决得很快。左不过是女客人被牛郎的花言巧语哄骗,最后因爱生恨,犯下了杀人案。
凶手被带上警车的同一时间,园子和世良脚底抹油,一致选择开溜。
于是等兰目送警车离开时,身旁早已没有了好友的身影。
这两个没有义气的家伙!
她僵硬地回头,妃英理和安室透一前一后从「月光」走出。前者板着脸,眉心皱得死紧,典型生气的前兆,身旁还站着个之前服务她的牛郎,将手提包贴心地递到妃英理手上
后者则嘴角含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旁边跟着那个狐狸眼上挑的女人,但对方出来后环视一圈,便识趣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调侃地看了兰一眼。
兰动了动嘴唇,想赶在母亲发怒前先认错,但还未开口,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英、英理?!”
东京真是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城市。
妃英理不过是下班后找委托人了解下案件情况,再顺便放松放松,哪知这样都能碰到自己的女儿和老公。
毛利小五郎大着舌头,脚步虚浮,脸色酡红,正靠在身旁的女伴身上,显然是刚从某居酒屋出来。
这俩夫妻在新宿街头相遇,中间还夹着无辜受牵连的牛郎甲和女伴乙,自然都没再有精力去管呆若木鸡的毛利兰。
“走吗?我送你回家。”
兰目光复杂地看向身旁人,“是安室先生把爸爸叫来的?”
安室透一脸坦然,笑容纯粹,丝毫没有被人戳穿做了坏事的心虚。
"只是碰巧在居酒屋遇到毛利老师呢。"他声音清朗,甚至还带着几分愉悦的尾音,“没想到毛利老师的夫人也在这里。”
他说得诚恳至极,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恰到好处地透着纯良,垂眸看兰时,眼中还带了几分无辜。
真是天生就适合做伪装的一张脸。
"英、英理!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毛利小五郎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声音之大不仅打断了兰和安室透的谈话,还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妃英理冷笑,"这话原样奉还。”
法庭女王的高跟鞋被踩得咔哒作响,将日本所有刑法快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醉醺醺糗样百出的名侦探。
“看来某位名侦探的'案件调查',调查到艺伎的振袖里去了?"
战火一触即发。
为避免被波及,安室透果断扣住兰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将她带离风暴中心。
"等、等等——"
兰踉跄着跟上他步伐,忍不住回头张望,"我爸爸他——"
"毛利老师没有醉。"
安室透突然停下脚步,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扳过她下巴,引导她看向父母的方向。
只见毛利小五郎身边的女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对方一走毛利小五郎的眼神登时恢复清明。而妃英理也打发走牛郎,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小兰也不想破坏他们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吧?”
兰:“……”
死穴。
这个男人将她唯一的死穴都摸得透透的。
趁她愣神的功夫,安室透一把将她带离。
男人掌心温热干燥,指腹因常年持枪而覆着一层薄茧,此刻却以近乎温柔的力道握住她手腕。兰能清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与她急促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
新宿的霓虹在街道上晕开一片迷离光影,安室透刻意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他的车不知停在哪里,兰也没有问。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任由这短暂的同行使两人都暂时逃离了案件与身份的桎梏。
“安室先生……”
“小兰……”
两人同时开口,目光短暂相接后又各自错开,默然无话。
“下雪了。”
安室透突然抬手。
白色雪点触到温度,很快融化,顺着他的掌心滑落。
兰望着滑落的水珠出神,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说过,初雪时的心愿最容易实现。她下意识攥紧了大衣领口,呼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冷吗?"
安室透突然开口,声音比飘落的雪花还要轻。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替她拢了拢衣襟。
“下次还是穿多一点。”
兰红着耳尖点头,“安室先生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兰盯着脚尖没说话。
她确实知道。
在看到那个狐狸眼的黑发女人时她就知道了。
那张脸,分明是那天酒店里,贝尔摩德用来帮她脱身所伪装的面孔,所以她才没拒绝对方的“拼桌”。
“小兰呢?”
安室透的身影在变幻的灯光下忽明忽暗,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一簇一簇的,像是镀上了一层银白的霜。
“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不知道。”」
厨房安静得只能听见哈罗舔舐水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