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生活气息看起来并不浓厚,塞满冰箱的食材一看就是今天刚放进去的,唯一能证明此处确实有人居住的痕迹,大概便是随处可见的白色狗毛。
琴酒暗啧一声,关上冰箱门,又看了眼跟在伏特加身后的高中生少女,不由质疑起波本的品味。
“大哥。”
“弄完了?”
伏特加又扶了下墨镜,一脸的不明觉厉。“修好了。”
琴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得找波本报销维修费。”
伏特加:“……”
视线在他湿透的裤脚和皮鞋上滑过,又补充一句:“还有服装费。”
伏特加:“…………”
琴酒不打算再多留,带着伏特加刚准备离开,玄关处便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四个人,八双眼睛,外加一个刚被兰从卧室抱出来的哈罗,一堆眼睛在不大的公寓里面面相觑。
波本显然刚从重要场合赶回来。
白色袖子挽到手肘,手腕上的银质表带紧紧贴着腕骨。衬衫领口微松,金发似被打理过一番,瞧着没有平时那么柔软,反而稍显凌厉,此刻正稍显凌乱地耷拉在额前。黑色马甲和西裤将他身形称得笔直修长,臂弯还搭着一件同色系的西装外套,在看到屋内的黑衣二人组时,深色的眉眼顿时往下压了压。
哈罗闻到主人的气息从兰的怀中跳下,凑到他身边不停打着圈。但又似乎觉得主人的气息和平时不太像,竖着尾巴在他脚边嗅了几下。
“正好,报销的人回来了。”
琴酒迈出的脚突然往回收,嘴角扯出个恶劣的弧度,重新回到沙发坐下,端得一副大爷做派。
伏特加瞅瞅波本,又瞅瞅自家大哥,最后选择回到大哥身边,在客厅地板上留下一连串湿润的鞋印。
……
白昼褪去,夜色浮起。
光与暗交替的刹那,东京街道也亮起了灯。厨房里飘出味增汤的香气,混合着炸天罗妇的油香,在玄关处形成一片温暖的雾障。
兰挂断电话,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汤汁,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半小时前就说着要离开的两个黑衣人,现在不仅没有走,竟然还要留下来吃晚饭。
犯罪集团现在都这么缺吃的了吗?
“咳——”
身后响起一声低咳,伏特加粗声粗气地问:“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也不想到厨房来,但客厅里的气氛实在——
太、诡、异、了!
兰听到声音差点打翻锅汤,下意识朝客厅方向看了眼,急忙摆手:“不、不用了…”
伏特加却根本不听,抬手就开始翻箱倒柜找碗筷。
兰:“……”
客厅里。
银发男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丝毫不在意一旁波本难看的脸色。
“你不是在查是谁把「药」从组织泄露出去的吗?来我这做什么?”
琴酒冷笑:“只有你能和朗姆直接联系,不找你找谁?”
波本也笑了,只是嘴角的弧度却不达眼尾。
“你怀疑他?”
“「药」是从他手下的人那里流出去的。”琴酒头也不抬,指尖摩挲过枪管上细微的划痕,“就算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找你有问题吗?”
“咔哒”一声,黑色□□已被上膛,漆黑的枪口直指波本眉心。
“你跟朗姆,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是我在玩花样?还是你本来就怀疑我?”波本微微偏头,嘴角笑意不减,眼底的冷意却更深。
“就因为我没有及时杀了那个女歌手?”
琴酒双眸微眯,枪口纹丝不动。
“啊…我懂了。”波本“恍然大悟”,故作夸张地举了个双手投降的动作。
“你还是在意那天停车场的事。”
「药物」资料被流出去的第一时间,琴酒就找到了当时唯一一个知道信息的山本一佐。
却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日本公安和FBI就同时收到消息,组织在北美展开的新型「药品」交易被曝光,扩展东南亚的计划也随之遭到阻拦。
「药」的事被扩散得这么快,除了从一开始就将「药物」资料流出的组织叛徒,唯一的纰漏便是那天疑似出现在停车场偷听的老鼠。
但琴酒没有证据,更没有权利。组织成员之间的地位基本是平等的,再加上波本收集情报的手段确实一流,如果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就动手,恐怕boss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你这段时间咬我咬得这么紧,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脸皮倒厚。
琴酒扯了个没有温度的笑,刚想开口,厨房方向就传来少女的声音。
“饭好咯——”
兰端着刚做好的菜,抬头就见波本和琴酒一人坐在沙发的一头。
波本若无其事地逗弄着哈罗,见她出来还主动上前帮忙,倒是另一边的琴酒活像踩了大便,一脸便秘的表情。
这副表情一直持续到饭桌上。
波本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得积极。不仅热情地给兰夹菜,还贴心地挑了鱼刺,整个过程都在嘘寒问暖,即使面对对面那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也依旧面不改色。
他将挑好鱼刺的秋刀鱼放进兰碗里,见她嘴角沾了点汤汁,又拿手帕替她擦干净。
安室先生今天确实很不一样。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兰思绪开始飘忽。
两人坐在一起,彼此的距离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他身上没有了那股烤面包香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麦香,清甜而不腻,反而带着一丝凛冽。
丝绸材质的手帕擦过嘴角,触感凉滑,令兰不自觉放轻呼吸,绯红悄然爬上脸颊两侧。
男人皮肤深,手背上的脉络青筋却也格外明显,兰只要一垂眸便能瞧见。手表表盘无意间蹭到她一侧脸,带来一丝冷冽的机械感,也让兰的思绪有片刻回神。
她抬眸,对上那双灰意明显的蓝眸,一瞬间清醒过来。
是波本。
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波本。
从装扮,到动作,乃至脸上那张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面具”,无一不彰示着眼前这个人是波本,而非安室透。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拙劣的演技,连她都看得出来,那个琴酒不可能没发现。
伏特加全程低头,一句话都没说,上了桌就化身干饭人。
饭桌上的气氛越发诡异,兰夹在两道视线中间坐如针毯,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鱼冢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波本和琴酒都是犯罪组织的人,鱼冢先生又叫琴酒大哥,肯定也和他们是一样的。
伏特加还在埋头苦吃,听到兰的问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琴酒语气凉凉替他回答。
“殡葬业。”
“咳——咳、咳、咳咳——”伏特加咳得脸红脖子粗。
兰:“……”
波本收手帕的手一顿。
琴酒却心情大好,连喝了两碗味增汤。
伏特加呛得直拍胸口,兰的筷子悬在半空,觉得有点吃不下去了。
波本将手帕缓缓折好,"确实……专业对口。"
琴酒冷笑一声,汤碗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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