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站起身,捡起几步外的枪,再拍拍上面的灰,又用食指笔画着枪身,看看是否被撞歪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有一道很细微的脚步声。徐徐前行,越来越近。
金匠动作一顿。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葡萄酒的香气。
......
整理完曾经的居所后,多恩再度踏进了酒馆的仓库。
望着那悬梁,多恩低下头,酒桶已经很少了,只有零星的几个靠墙排放。
他走进去,突然止住了步。
他听到了笑声。
“哈哈,没想到,现在还是你来。”那人跪坐在墙角,身旁不知是血还是些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那个店长,真爱多管闲事。”
多恩:“什么?”
金匠的声音恶狠狠:“你说你第几次在这里看见我了。”
多恩了然:“难道两次都是店长把你关在这里的?”
“呵,他那么爱管闲事,怎么当初在米兰的时候,不见得他——”金匠说到一半,摇头,反正已经失败了,还被店长夺走了他的沙漏,二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想到这里,他沉默了。
可不过片刻,金匠又突然裂嘴大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多恩就是在这个时候靠近他的。
金匠瞥一眼地上的血迹:“酒在那边。”
“我是来找你的。”
“哦?”
“五年前,你是怎么出去的,又为什么要变换模样。”
“时机到了,自然就可以出去了,”金匠不会说,那个瘸子将他踢出去,“我来佛罗伦萨,本来就是那副样子,”只是被打回原形。
“你的枪哪里来的。”
“......”
“我记得你说过,以佛罗伦萨的工艺,根本锻造不出这样的武器,所以,你是哪里的人?”多恩说,“佛罗伦萨根本就只有我和姐姐是外乡人。”
“呵,”金匠轻哂,气息陡然变化,“有话直说。”
“我的母亲,梅拉达,是不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大半夜跑来就是来和我兴师问罪的?”
听着金匠无所谓的语气,多恩举起枪道:“我问你,三年前的广场,是不是你开枪杀了她!”
金匠抬眼看了一眼:“怎么,想为你的母亲报仇雪恨?开枪啊。”
多恩喘着气,眼眶湿润:“你和,奥比齐有交易,就在今天,美帝奇的家主被奥比齐判处了死刑。”
“嗯,这也是我。”金匠抬眸,看着这剧烈抖动的枪,突然气愤起来了,“你现在应该是住在美帝奇家里吧,哦,不对,美帝奇倒台后,你该是被赶出来了吧。哈哈,现在你即没有亲人,也没有归处,这似乎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怎么,恨我,来啊,开枪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多恩好像冷静下来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每一次,每一次拿着这把枪,他都会手抖。
怒目圆睁,身体也不随控制,眼见着多恩就要按下扳手,金匠迅速起身。
砰——
子弹打到金匠旁边的木桶里,葡萄酒洒了一地。
金匠膝盖压住他的肋,推开他手中的枪,狠说:“就凭你也想杀我。”
“这样看我作甚,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是,你们吉普人是很特殊,你现在是佛罗伦萨最后一位吉普人,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们吉普人是不可替代的吗?”他一字一顿,一根一根掰开多恩的手,枪掉了个头,指向多恩的头,“红毛小娃娃,你要是觉得自己很重要,那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讨厌你们,要把你们赶尽杀绝。
“我杀了你的家人,可是我也救了你的命。没良心的吉普人。”
金匠的劲很大,几乎就要压断他的假肋。多恩咬着下唇,抽搐着,不敢发出声音。
这个人说得没错,如果不是金匠给了他一把枪,他或许会一直被赶出去,终有一天,他会被冻死,会被打死;如果不是梅拉达的死轰动了整个佛罗伦萨,钟声齐鸣,他的作品就不会被人们哄抢一空,他就会饿死。
可......
多恩的眼眶红了。葡萄酒留在他的旁边,沾湿了他的头发。
“而且我不信你不知道你的姐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现在才跑过来找我算账。
“还是说,你们吉普人都是见利忘义,虚无伪善之人,”说着,金匠对着他的太阳穴,慢慢按下了枪。
砰,哄。
响声过后,他一愣。
他手中的枪居然消失了。
仓库门被打开,金匠转头看过去。
背着月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还亮着光,她的手举起,蓝色的魔力犹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