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已回到掖庭的时候大约是戌正时分,他走过自家的院子,想去看看平君。
“殿下留步。”张妙突然跳出来喊了一声:“平君姐姐说了,让你不要去看她了。”
“为何?”
“她说她没什么大碍。”张妙道。
病已皱眉,仍要去探望。
“哎呀。”张妙拦在他面前:“平君姐姐觉得自己伤了脸不好看,不想你去看,没事的殿下,阿妙会帮你好好看看她。”
病已还是放心不下:“没关系,刚才我已经都见过了。”
“哎呦殿下,你怎么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呢?”阿妙有些急了:“她就是不想你看到她不好看的样子。”
她皱着眉头,双手举在胸前,像个守卫一样挡住病已的去路。
病已顿住,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张妙问。
病已便道:“没有不好看。你告诉她,她没有不好看的样子,请她安心,我明天再去看她。”
张妙默默放下双手,再目送刘病已进了自家院子。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刚才病已说的话,就应该让平君姐姐亲耳听到才是。
平君的脸被侍医敷了药,刺痛之感有所好转,手上只要不使力也不会觉得酸痛,但她有些辗转难眠。
方才进屋看了铜镜,她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就这样的自己,居然还在病已面前晃了那么久,她想起来就觉得难为情。
还有张妙前来告诉她的那句“她没有不好看的样子”,那分明是病已在安慰她,他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知道,然后再贴心的地让她不用担心。
平君十分懊恼。
但她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可懊恼的呢,她和病已说是志趣相投,其实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想来想去,脸上手上的疼痛感更甚,她叹一口气,起身来到院子里。
许广汉和李见安已经睡下,夜里寂静得没有一点响动。她蹲在地上,捡起屋边上的竹竿就开始在地上写字,写着写着,她才反应过来,她写的都是病已的名字。
她想起今日集市上病已担忧她的眼神,脑海里都是病已的脸。
“病已……”她小声点呼喊出声:“刘病已。”
但她却开始写自己的名字,她将许平君三个字写在刘病已旁边,然后飞快地扫平这些沙土,把自己的心事掩埋。
所以,第二天一早,她觉得自己更加难看了,脸完全肿了起来,还顶着两个黑眼圈。
当许广汉和李见安都在迎接刘病已的时候,她躲进了屋子里。
病已到底是没有见到她,只隔着房门同她说了几句话。
她问:“知道那几个蒙面人是受何人指使了吗?”
病已答还在查。
顿了顿,她解释起来:“我昨夜好像还染了风寒,怕传给你。”
“嗯,你好好休养。”病已也想通了,他说:“等你康复了,酒肆还需要你。”
“好。”
两人告别,阵风吹起院子里的沙。
这阵风同样吹进刘弗陵迷离的眼中,他招手让秦内侍来了跟前:“去请鄂邑公主来承明殿见朕。”
鄂邑公主刘令来的时候,刘弗陵已经看完了霍光整理给他的奏疏。
刘令保养得很好,脂粉一抹,自有一番风姿与贵气。
她坐在刘弗陵面前,径直发问:“陛下找我何事?”
“皇姐近来可好?”
“就这样,没什么特别。”
刘弗陵对她冷淡的态度有些不满,他也无需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有些话,朕早些时候已想对皇姐说了。”
刘令看着他,想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丁少君此人,还与皇姐有联系么?”
刘令的眼神陡然凌厉:“你怎么知道此人?”
“前些日子左将军为此人谋职,此人是河间人,与左将军未曾相识,左将军何须为他谋职?”刘弗陵说得不紧不慢:“倒是皇姐你,你夫君盖侯封地在河间,此人或是与你相识?”
刘令冷笑一声:“霍光这个老匹夫,不给职位也就罢了,还来你这儿告状?”
刘弗陵也冷了脸色:“皇姐与这个丁少君关系怎样是皇姐的私事,我本无意过问,但朝廷官职并非儿戏,皇姐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不是没给他封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