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轻抚晚漾胳膊,而后看向宋予呈,道:“我再不来,你弟弟就要死了!被顾择临害死了!”
薛氏气愤不已,继续道:“顾择临死了儿子竟让我的儿子赔命,真是反了天!”
这话显然夸张了些,宋予呈起身恭敬站着,眉目一凛,道:“复池应该无事,俞沉眠却是危险,顾择临不会放过她。”
薛氏爱子心切,拍桌道:“无事,已经进了大牢还说无事!”
晚漾知道薛氏的脾性,见状上前,缓和气氛道:“娘,复池又没杀人,怎会有事?我看他啊的确该关几天,磨磨臭脾气。”
薛氏冷哼道:“他的脾气要治也得章府来治,顾择临此人留不得了,近日他被弹劾无数,陛下顾念他的功劳,始终没定罪,我早已掌握他指使张先训私扣官银的证据。先前看在他对章府毕恭毕敬的份上,我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竟作出此等事!”
薛氏长呼一口气,眸子绽放出锐利的光,狠厉道:“予呈,你明日便将证据上呈陛下,他不能再留。”
薛氏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放与桌上。
宋予呈面上似有挣扎,好半晌没开口。
章晚漾柳叶眉紧蹙,不忍宋予呈抉择,扭过头道:“娘,予呈从不参与朝堂纷争,只做先生该做的事,何苦让予呈去递奏折?”
薛氏叹口气,抬了眉道:“正是因他不理朝政,只有他去说这个事,陛下才会相信。”
薛氏目光悠长,直直射在宋予呈身上,道:“予呈,当日我信任你,才将晚漾嫁与你,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宋予呈抬起清润的脸,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也想救俞沉眠……
第二日午时,千山带着一男一女来到官府,说已找到凶手,均是案件相关人。
张慎识一大早便在审查相关人物,昨日他去试探过张菁尘,从她的反应看,人不是她杀的……
今早又得知韦州一事有了新的进展,顾择临被陛下召唤,他此次逃不脱了……
章府动作太快,看来昨日将章复池下狱没错。
张慎识整理完桌前的公文,看向千山及他身后的两人,沉声道:“将牢里的两人带出来。”
章复池搀着俞沉眠出来,台下几乎站满了人。
张慎识扫了眼俞沉眠,她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
又看向千山带来的人,道:“你二人如何杀的顾远鸣?从实招来。”
那女子浑身发抖,猛地跪下,颤声道:“大人,我也不想啊,我日日被他折磨,生不如死,他不放过我,他该死!”
说到最后没有丝毫悔改,反倒有一丝快意。
“是你将他一刀毙命?” 张慎识一针带血问道。
那女子毫不迟疑,道:“是我,是我提前准备了刀,趁他毫无防备之际杀了他。”
张慎识盯着她,她回答如此果断,倒不像是真的了,反倒在掩盖着什么……
“大人,是我,是我杀了他。” 一旁的男子忽地发声。
“不,是我!”
一男一女互不相让,争着抢着说自己是凶手,最后两人泪眼相对,一齐伏在地上。
俞沉眠心有触动,看过去,两人如此相爱,竟被顾远鸣活生生拆开,是谁杀的还重要吗?
“究竟是谁杀的?” 张慎识冷声问道。
那男子磕了个头,声音陡然增大,道:“大人,真的是我,我想带鸢飞走,又怕他不放过鸢飞,这才过去杀了他,是我!”
“杀人犯法,罪不容诛,你杀了他,是要承担后果的,按律法,当处以死刑!”
张慎识的声音冰冷入骨,回荡在大堂内。
鸢飞呜咽出声,口中不停喊着不要,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俞沉眠眼眶温热,跪下道:“张大人,他们也是被逼无奈,顾远鸣嚣张跋扈,鸢飞在他手下定受了不少苦,否则怎会想到杀人这条路呢?顾远鸣罪有应得,这是他自食其果。求大人饶他们一命。”
俞沉眠话语诚恳,磕了个头。
章复池没能拉住她,低头又见到俞沉眠细嫩的脖颈,以及她握拳的手,她很想帮他们。
章复池撞见过侍婢仆从们偷情之事,也曾目睹高门大户间的龌龊事,哪个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今日的两人给他的冲击却不小,他心中虽燃起恻隐之心,也只是转瞬即逝,这样的事太多。
可俞沉眠站了出来,她凭着心中的感觉,对张菁尘如此,对那两人也是如此。
张慎识垂眸,见俞沉眠额头触地久久不起,沉声道:“俞沉眠,律法不容你亵渎。”
俞沉眠坚定道:“律法也是人定的,为何不能依情况而变?难道要为了那死守的规则,不顾实际、罔顾人命吗?”
话语不卑不亢,带着敬意,她只是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章复池抱着胳膊,朗声道:“她说得没错,我看顾远鸣作恶多端,死得好,何苦为了他再损害一条人命,今日放了这二人吧!”
张慎识久久不语,他一向严于律己,视律法为行为准则,今日他却发现他的想法有漏洞。
张慎识拧眉,过了好半晌,才道:“既有人求情,那便饶过你们性命,只是这城中呆不得了,你们速速离去。”
他最终打破了自己的准则。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两人忙不迭磕头。
俞沉眠不可置信抬了头,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