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鸣恶狠看向杂乱书本,俯身翻去,看完一本随手一扔,翻到第三本时才发现一个信封,入目便是“赵先生亲启”。
顾远鸣拿着它大笑,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笑过后猛地撕开,展开信,竟满满当当写了一页。
“赵先生,学生顽钝,竟以书掷于先生,非但不认错,且败法乱纪,实乃大不敬之举,请先生责罚……”
顾远鸣读完冷哼一声,捏紧信纸,刚欲拿走,只觉后脑勺凉飕飕,转头一看,便对上了章复池的眼神。
他的目光比任何一次都要炙烫灼人,隐含怒火,似要喷薄而出。
顾远鸣本就半蹲,被这一吓,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发软,声音发颤道:“章哥,适才俞沉眠那小子不是吵醒你了?我这是在为你报仇!”
章复池盯他片刻,道:“我章复池报仇绝不假借他人之手,你吵了我,正好我手痒难耐,你过来帮帮我,如何?”
顾远鸣心里一咯噔,忙不迭道:“别了吧哥,怕脏了您的手!”
章复池见他吓得不轻,越发鄙夷,双眉倒竖,不屑出声:“改放下的就放下,该整理的整理好,否则当心你的手!”
顾远鸣忙站起,手忙脚乱收拾一顿,心中却不爽,章复池竟帮那个小子出头,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吗?明着不行那就暗着来!
而俞沉眠一颗心忐忑不安,站在张先生的书房,规规矩矩,低眉敛目,恭顺极了。
“今日讲的道,你懂了吗?” 宋予呈打量着她,神情复杂。
俞沉眠捏紧身侧衣角,眼睫轻颤,轻声道懂了。
“此前的事情我已找赵先生了解,你也该说说你的想法。” 宋予呈颇通情达理。
说出想法?俞沉眠心一横,此事不说清楚,以后谁都不好过,三言两语便将顾远鸣陷害她的事全盘说出,其中掺杂着私人情绪,话语自是恶劣了些。
“按你说来,全是顾远鸣的错,你是被他陷害?难道那书不是你砸的?” 宋予呈带了一丝怒意,颇不满俞沉眠将罪行推开。
俞沉眠面上闪过慌乱,实在不想先生如此看她,急道:“宋先生,错是他惹的,可学生并非完全无辜,出言不逊是我,打伤先生也是我,我愿意认罪,只求先生从轻处罚!”
“你既然明白,以后更要谨言慎行,书锦斋不容人放肆。”
宋先生的话说明此事还有转机,让她秉节持重,可赵先生那边呢?
“赵先生那边我自会去处理,下去吧。” 宋予呈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
俞沉眠告谢退下,可宋予呈为何愿意帮她?闹了如此大风波,只今日几句话便能罢休?因为她是可造之材?不对,少她一个并无大碍……
难不成只是因为宋先生是君子?明辨是非,不冤枉一人……
俞沉眠思来想去也无果。
宋予呈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动,目光幽深,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书院安静无比,零星几人在低声谈论,俞沉眠回来之后便按兵不动,有宋先生出马,用不着章复池了。
还好他没找自己算账,不过适才经过他时,正看着书,专注极了,将他吵醒也是好事一桩。
日头渐渐下移,书院人已走得差不多,章复池慢悠悠地出了门,身子英挺,乌发如缎,只随意用一根浅蓝色发带扎着,举手投足间皆是傲慢与潇洒。
他绕到前院假山附近,刚欲出去,却听到一阵得意笑声,口中念着什么。
章复池眼睛微眯,脚步一偏,走进了假山。
几人蹲在一处,以顾远鸣为主,几颗头紧挨在一起,一齐注视着地上的东西。
章复池看着那几人的后背,轻脚走近,面上带着逗弄。
“道歉信,哼,以为道歉有用?先生那么生气,这歉我看也不用道了,哈哈哈哈哈……”
“是啊,那小子敢和顾公子作对,现在认输了吧!”
章复池靠近那几人,身体微倾,注意到地上的那一页纸,工工整整的字,眼眸一沉。
又看看身前的几人,不爽至极,退后一步,吊儿郎当抬起右脚,朝他们的后背一踢!
“扑通”几声,那几人先后向前栽去,身子结实砸向地面,立马传来阵阵哀嚎。
章复池轻笑,凤眸闪过戏耍,弯腰拿起那张纸,率先开口,道:“顾远鸣,都和你说过什么?不该拿的别拿,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那几人撑地起身,衣裳凌乱,跌跌撞撞挤在一处,个个都怕被降罪,不敢说话,只看着顾远鸣一人。
顾远鸣推开他们,将身前头发向后一甩,还是低了头,顾府对章府就如蝼蚁,轻轻一捏便死,他惹不起。
适才的嚣张散去,面上带着不情愿,语气却卑微:“章公子饶命,我不是故意拿的,收拾书本的时候才发现!”
章复池退后一步,靠至山壁,轻垂身侧的手还捏着信纸,眉头一挑,道:“难不成这纸是自己长腿跑你身上去的?”
章复池眼神像刀子般上下扫视顾远鸣,顾远鸣浑身发颤,哪还说得出话,畏畏缩缩几乎要倒地。
章复池轻嗤,真是无用,在这耗着也是浪费时间,拖着长长的腔调道:“滚出去,下次见到我记得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