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只余袅袅白烟。
白延琅的死亡并没有给偌大的城池和众多的百姓造成半点影响。
一个生命的分量又重如石坠,沉沉压在苏颜妍的心头。
一连几日闷闷不乐,就连苏夫人也看出不妥。
她满目担心问道:“妍娘,医馆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怎么这几天你都闷闷不乐的,也不着急早早去工作了。你有心事可以和娘说一说,娘虽然不懂得你经营医馆的事,帮你分担一些不好的情绪,娘也舒心。”
苏颜妍心间郁郁,她能说什么?
说那个你和父亲相处十多年的前任学徒,曾视若亲子后反目成仇的白延琅,前几日死无葬身之地了。
知晓这样一个爱恨纠葛的熟人出事,苏夫人这样柔软良善的性格,又怎么能受得了呢?
更别说下令杀人的是她认定的女儿的心上人,真相沉重,携着血色腥臭,穿透心与心的链接桥梁,成为无法言喻的隔阂。
她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抚苏夫人:“娘,我没事,就是前些天太累了,在家休整一段时间。等我养精蓄锐,过两天满血复活,又是一条好汉。”
至少,缩在家里重构安全感,暂时不去面对那位始作俑者,也避免他们两人关系恶化。
她的三观现在无法接受一位杀伐随心的古代君王,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手染鲜血。
说她伪善也好,圣母也罢,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惧怕随时见血的屠刀,惧怕一个手握至尊权限、生杀予夺的刽子手。
苏颜妍可以用模棱两可的言辞糊弄苏夫人,这种话术和躲避挡不开萧景琮。
萧景琮满头雾水,满脸疑惑。
从他迅速解决回春堂差点暴乱这事件后,他原本满是欢喜,自得又一次英雄救美,且展示了自身的权势与手腕。
可是,苏颜妍的表现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欣喜、崇拜,或者更进一步的迷恋。
明明一开始,他们谈得好好的,他有表明珍惜她的心声,她也回应了他的情感啊。
为什么等他将危险的萌芽扼杀后,没有得到她更多的赞扬反馈呢?
而且连续几天,苏颜妍都不再见他。
医馆不去,门也不出,他递的拜帖,一张不落全数退回,也没给他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萧景琮追爱的范本少的可怜。
他父皇和母后是一对怨偶,母亲渴望父亲的关注,父亲从不曾平等对待,以至于他的母亲郁郁而终。
他汲取教训,把苏颜妍放在心上,尊重她,绝不勉强她。她想振兴医馆,他支持;她亲力亲为,他理解。
他自认做得很好。
他的义兄对待袁因那女人,事事关心,帮她摆平乱摊子,甚至为了挽回感情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比义兄做得好。
他想不出苏颜妍躲着他的理由,再三等而不得,他按捺不住一腔相思,闯进苏家宅院。
苏颜妍披着一件薄衫,长发散在身后,趴在妆镜前emo。
没有心情化妆,没有心情吃喝玩乐,没有心情去继续拼事业。
她如同陷入沼泽迷雾的鹿,惊惶四顾,进退无路,找不到出口,也寻不到归途。
她一会儿想着恋爱时两人贴心的交谈,一会儿忧郁日后萧景琮身份的隐雷,恨不得自己失忆,只沿用一套人生逻辑,好轻松地活下去。
萧景琮就像一阵飓风,哐的一声携着风声雨声,闪电雷鸣一路火花地闯进来。
“苏颜妍,你躲我三天!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好好给我说清楚?!我刚刚帮了你,你怎么能就这样过河拆桥,你把我当什么?”
萧景琮一番控诉,惊得苏颜妍张口结舌。
老天,这人可真能给她网罗罪名,说的她和负心人似的,又是躲人又是过河拆桥的。
明明是他把她吓得不轻,怎么反倒是他自己开始委屈上了?
苏颜妍再也维持不住丧丧的表情,拢住薄衫拍案而起:“萧景琮,你敢吼我!!!”
她脸上忧郁的表情还带着余韵,愤怒的火苗灼烧出眼角的水珠。乍一看,是一副被气到哭泣的无辜样子。
萧景琮瞬时消了火气,满腹委屈散的比风还快,化为怜惜无措:“对不起,是我太大声了。我看不到你,太心急了,没有要凶你的意思。你在家一直不出门,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我让太医过来给你诊一下脉,你想要什么吃的用的?我给你送来。”
这傻子。苏颜妍心中一酸,刺刺的,麻麻的。
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个坏的更彻底的人呢?
这样合她心意,偏偏又无法改变,真叫她绝望又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