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书望着姜兮,怔了怔,声音沙哑得可怕。
“真的是你,咳咳,你来看我了。”
“这次……不是做梦吧?”他苦涩一笑,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这不是幻觉。
姜兮见他不回话,心中一阵烦躁,直接冲过去,对着那个清瘦的身影一阵揪打。
柳梦书眼中泛泪,任姜兮歇斯底里地扑打他,没什么反应。
等姜兮打累了,站在一旁喘气,柳梦书才抬起满是泥垢与血渍的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姜兮的脸颊,但那只手在空中颤抖得厉害,想要触碰却又不敢靠近,最后还是垂下了。
“瘦了。”
柳梦书轻笑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姜兮,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眷恋。
“回答我!”
姜兮咬着唇,扬起手重重给了柳梦书好几个耳光。
柳梦书被扇得脸往一边偏去,本就受了伤的嘴角瞬间有血渗出,他用脏污的袖角擦了擦,目光依然平静。
“……不是我。”
“即使阿衡是你和萧梧山所生,那也是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舍得。”
屏风后的杨惜听见“萧梧山”这个名字,乍时间没反应过来,略微思索后他一拍脑门,这不就是睿宗的大名嘛!
看来这个女子正是那位夭折的小皇子的生母姜兮,她和柳梦书之间,看起来不简单啊。
难道其实柳梦书是深爱姜兮,见不得她和睿宗生孩子所以才……感觉老爹头上绿意盎然的。
昏黄摇曳的灯光映着柳梦书伤痕累累的面庞,姜兮愣愣地望着他。
“你好久没有这样看过我了——上次在宫道上遇见你,你连头都不敢抬,擦着我的肩就走了呢,阿兮。”
柳梦书笑了,语气如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湖水般,有种平静的疯狂。
他突然一步步走向前,姜兮被逼得不停后退,眼看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的时候,柳梦书突然止住了脚步。
姜兮这才看见柳梦书踝骨上嵌着一道细长的锁链,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这道锁链此刻绷成了直线,他已无法再往前一步。
锁链深深陷入柳梦书皮肉里,他脚踝伤口深可见骨,一动起来就被扯得鲜血淋漓。
他却像毫无知觉般,突然弯下腰大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等他再抬起头,已是泪水盈面。
“阿兮,你知道吗……我是为了你才委身萧梧山的。”
“三年前,你来和我辞别时,告诉我萧梧山要你入宫为妃,你不能抗旨,一入宫门,我们就终身无法再相见了。”
“可是萧梧山他凭什么?凭什么他在尚书府对你一见倾心,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你,夺走我二十年的挚爱……就因为他是皇帝?”
“我不愿和你错过,哪怕是以这种方式追上来,哪怕在宫里遇见你时连打个招呼都不敢,但我只要还能远远望着你,就足够了,阿兮。”
“你……”
姜兮听了这话,彻底愣住了。柳梦书在宫里的行动受到严格限制,自他几月前入宫,他们前后照面十几次,都没有说过话。
“可我并不知晓你的心意,这些……你在我入宫前从未对我讲过。”姜兮小声嗫嚅道。
柳梦书轻轻一笑,伸手将姜兮额前的碎发拢到她耳后,“你都要入宫了,难道我还要泪眼婆娑地纠缠你,说阿兮,我心悦你二十年了,我打小就喜欢你,然后让你怀着这样的憾恨入宫?”
“我原想默默将这份情意深埋在岁月里,你入宫之后,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忘了你,娶妻生子,平淡过一生。”
“可我发现,我做不到,阿兮,我做不到。”
柳梦书自嘲地摇摇头,“……事到如今,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向你表白心意,走到今天这一步。”
“学宫博士之孙,罔顾人伦纪法,在陛下巡视学宫时处心积虑地爬上他的床,败坏家风,沦为天下笑柄……”
“入宫之后,甚至还有妃嫔和我争风吃醋,眼红萧梧山对我‘夜夜盛宠’。呵……好一个夜夜盛宠,和萧梧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恶心透顶。”
柳梦书蹙紧秀眉,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所有人都说我自甘下贱,说我是个天生媚骨,爱给男人暖枕席,爱雌伏在男人身下喘吟的贱人。”
柳梦书回想着自己入宫前一天在学宫里听见的议论,攥紧手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可我不是贱人,你明白吗,阿兮?”
柳梦书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衣衫簌簌落地。姜兮看见他的脖颈、胸膛、腰侧、双腿,满是青青紫紫的爱痕,愣住了。
“今日之前,萧梧山还在和我缠绵呢,呵……和男人在一起的滋味,真是恶心透了。”
“我不是贱人,阿兮,即使不得已要在他身下承宠,我也是个男人。”
柳梦书笑了,眼中含泪,双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拾起地上的衣衫慢慢穿回。
“所有人都可以说我下贱,只有你不可以……阿兮。我把我的声名、尊严、身体都舍弃了,才能像这样,再度站在你面前。你不可以看不起我……不可以。”
柳梦书颤抖的声音里,竟带着些哀求的意味。